第四十三章 欺詐者與守衛

　　穿梭機停在路邊，鎖定出入口，完全熄火。
　　A40忠誠地守在附近，即便穿梭機從來沒讓他登上過，他還是把穿梭機眾當成了自己人。
　　徐煬去當初那家叫井泉屋的拉面店，想找個位置坐坐，調整思路，其他人各自去找還在營業的店鋪買東XC區這邊仍有壹些自動智能導購服務，沒法和之前在無人商店裏壹樣隨意，得付錢了。
　　葉子坐在穿梭機門口，咬著自己的手指頭，望了壹眼連接處，深呼吸。
　　“阿奎利亞小姐，”葉子對法洛莎說，“我們去……買衣服吧。”
　　“好啊。”法洛莎感到意外，但還是接受了。
　　她們走進壹家精品服飾店，噴氣式懸浮機器人從裏面回旋著飄到他們面前，法洛莎神情警惕。
　　“這是什麽？”她感到不安。
　　這東西有八根金屬觸手，正面壹個菱形屏幕上閃爍著不同衣服品牌的廣告，壹個又壹個艷麗女郎在彩色閃光下登場，炫耀著自己身上的精美服飾。
　　“機器人，”葉子說，“記錄她的體態。”她手指法洛莎。
　　導購機器人用壹道綠光在法洛莎身上照過，她更感覺不舒服。
　　“它在幹嘛？”法洛莎回想起來過去被綠龍法術籠罩的感覺。
　　“機器人現在知道妳的尺碼了。”葉子笑著說，“我們跟上它吧。”
　　導購機器人漂浮著遠離她們，走向店鋪深處，為法洛莎尋找合適的衣物。
　　法洛莎的目光掠過周圍各處懸掛或堆疊的衣物，它們的顏色、式樣和材質都讓她感到新奇，她知道賣衣服的地方是什麽樣的，裁縫站在長桌後面，上面堆著各種各樣羊毛和亞麻的織物，需要費勁溝通才能找到壹件合適的衣服，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被壹個發光的鋼鐵幽靈所引導。
　　“好奇怪，”法洛莎困惑，“妳怎麽會忽然想到跟我壹起買衣服。”
　　每個人最大的願望就是互相殺戮，用刀對著捅，笑容永遠只是為了掩蓋陰謀。
　　“我感到很……恐懼。”葉子低頭。
　　“恐懼？”
　　“阿奎利亞小姐，妳和我壹起玩過遊戲對吧？我們沈溺在遊戲的世界當中，幾乎察覺不到外面發生了什麽。”
　　“是魔術幻覺。”
　　“也許是幻覺，但那是壹種無比強大的幻覺，它讓我沈迷其中，不是數周、數個月，而是十幾年，其實當初妳們找到我的時候，那臺機器我已經開了1個月了，1個月裏我沒有離開機器壹步。”
　　“機器……妳是說那個金屬鐵殼，被老鼠砸壞的那個？”
　　“是啊！就是那個……我完全沒有概念，我快瘋了，我從30天的夢裏面摔出來，被摔到外面這個混亂、惡心又冰冷的地方，我想盡辦法才找到壹個喜歡的地方，我只想躲著避開這壹切，但現在，好像壹切都無可避免，我還是要到現實中來，面對那麽多血腥與仇恨。”
　　“幻覺易逝。”
　　“可我不想讓幻覺離開，我想要遊戲，我想要繼續玩遊戲，我壹秒也不想在這地方待下去了，我要到地面，到安全的地方，帶著我的遊戲。”葉子撫摸肩上的大挎包。
　　“妳也看到了，很難過去，雖然以我的見地還描述不清楚那些阻止我們的東西是什麽，但它們肯定非常強大。”
　　“不，不是的，想過去的話，我瞬間就可以去。”
　　“妳是什麽意思？”
　　“我……我很有錢，不，也不是我，是我的家庭。”
　　“徐煬也很有錢，但還是老老實實的樣子。他還能控制這些玩意，但他也沒有選擇那樣做。”
　　“不壹樣，都不壹樣，我家裏實際上控制著很多東西，可以說我……我長輩的意見很有分量，在董事會上，在股權結構上，這種東西是無法用單純的錢來衡量的，是資本，是實際的權力。我也不知道該怎樣簡單地對您解釋這種狀況。”
　　“妳是公主。”
　　“是啦……也許，也許可以這樣說，我想說的是，我得幫徐煬，還有大家，包括妳，我想帶妳們壹起離開。”
　　就在這會兒，導購機器人已經將區域內所有適合法洛莎的服飾款式給點亮了，它的屏幕上呈現出壹套套成裝搭配的示意圖，於3d建構的身體上包裹各種各樣風格的衣物，華麗、日常、流行、高定、本土風……應有盡有。
　　法洛莎從未想這個時代的衣服會這麽好看。
　　“絲襪……”法洛莎遲疑地說了壹個詞，這是徐煬提到的壹個玩意。
　　導購機器人的屏幕上立刻切換到了短裙、白色襯衫和黑絲的搭配，法洛莎不甚了解，但根據模特的預覽圖，發覺這樣穿起來會比較好看。
　　“接下來怎麽弄？”法洛莎問。
　　“妳也沒有內衣耶，我們慢慢挑吧。”葉子伸手在屏幕上劃取，就像壹個非常精致的換裝小遊戲壹樣，導購機器人已經生成法洛莎的體型圖，側面有無數種搭配可供參考。
　　葉子耐心地幫法洛莎挑選適合她的貼身衣物，尋找適合她的尺寸和體態，並讓機器人取來。
　　在換衣間上更替之後，法洛莎第壹次感受到現代科技加持下的衣服，它們穿起來極度舒適，材質既柔軟又保暖，幹凈平整，貼身衣物則給她前所未有的舒適感，托起胸前的高峰。
　　“妳真美。”葉子幫法洛莎選完之後，自然而然地誇贊。
　　“是啊。”法洛莎看著鏡子裏的自己，開始想象徐煬會怎樣誇贊自己。
　　葉子也給自己選了幾件新衣服和化妝品，讓導購機器人叫了個美容機器人過來，修剪她紛亂的頭發。
　　煥然壹新的小島葉子，現在看起來根本不像剛剛救出來時候那樣又土又瘦，她更加漂亮，長期打遊戲留下的倦色和營養不良狀況也被妝容改善。
　　公主……
　　法洛莎看著小島葉子，她的富裕，她優柔寡斷的脾氣，叫法洛莎很不適應。
　　也許她會帶我們前往壹個新世界，壹個被黃金包裹的世界，遠離這片骯臟地底。
　　“妳也……很漂亮。”法洛莎說，“回到我們剛才說的那個話題，葉子，既然妳有能力帶我們壹起離開，那為什麽不直接說呢？”
　　“我怕傷害大家的情感。”葉子坦白，“我的家庭屬於公司，而徐煬是個公司人，為公司打工的不幸的家夥，不知道他的錢是從哪弄來的。那位姓崔的義體醫生又極力憎恨公司，加上現在公司引發的壹系列混亂、流血……如果我告訴他們我的真實身份，他們壹定會十分厭棄我。”
　　“公司真可怕。”
　　“我……我不想放棄這份情感，和大家壹起行動的這段時間裏，我感受到和之前全然不同的感覺，前所未有的被信任的感覺，很溫暖……”
　　“原來如此，”法洛莎說，“那有什麽我能幫妳的嗎？”
　　“徐煬是很聰明的，”葉子說，“他似乎和您非常親密，如果我想和他談的話，我得先問問您這邊，您覺得，徐煬知道了我的真實身份後，會做出什麽反應呢？如果他知道我屬於壹個超巨大公司，還有壹張特高級的特保卡，他會怎麽辦？我之前說我的特保卡只有10級，我撒謊了，我的特保卡有100級。”
　　法洛莎看著明艷的小島葉子，心頭掠過壹絲疑慮。
　　徐煬會有什麽反應？我當然知道，徐煬會最大化利用葉子所擁有的資源，並且被她的外表和家庭所迷上，會愛她，會設法占有她，這就是徐煬會做的事情，沒有第二種可能。
　　我怎麽能讓這種事情發生呢？
　　我怎麽能讓其他女人迷住徐煬的心呢？
　　“噢，”法洛莎輕松地說，“妳的家庭很強大，很好，但徐煬肯定不會喜歡。”
　　“啊？”
　　“別看他表面上隨和，他實際上是壹個非常驕傲的人，”法洛莎說，“如果妳這樣告訴他，他壹定會極度疑慮，緊張不安，會認為他和妳之間有巨大的距離。”
　　奇跡誓約的力量生效，法洛莎有心臟灼燒的熾痛感，但並不致死，因為她說對了壹部分，並不算是完全的謊言。
　　“這樣的話，豈不是……”
　　“對，就是妳想的那樣，”法洛莎撫摸葉子的臉，“倘若妳真的想保留妳和徐煬之間的那點‘感情’，這件事提都不要提。”
　　“可我又不想留在這，這……很痛苦，不適合我，我也沒辦法玩遊戲。”
　　“遊戲比較重要吧，妳應該到安全的地方盡情地玩。”
　　“是啊，我很喜歡的……”
　　“為什麽會離開家庭跑到這麽危險的地方來呢？”
　　“和他們慪氣，”葉子說，“他們也不喜歡我玩遊戲，誰需要壹個沈迷遊戲的女兒？我不想被他們強行改變興趣和心智，所以才到這裏來了。”
　　“這很好，”法洛莎說，“所以妳更要避免這些糾葛，離開，葉子，這裏的人們註定要面臨滅頂之災，老鼠們銜尾而至，妳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啊……”
　　“壹個人離開，誰也不要見，”法洛莎說，“最好現在就走，誰知道我們會碰上什麽人？既然妳有能力離開，就千萬不要猶豫，妳也看到了，留在這裏的人不會有好下場的。”
　　“那，那我走了。”葉子緊張不安。
　　“可愛的孩子，”法洛莎作出真誠的樣子，“神會庇佑我們再次相見的。”
　　“壹定……壹定會再相見。”葉子眼眶泛紅。
　　“別傷心。”
　　“阿奎利亞小姐，”葉子說，“您……我相信您壹定會在塵世找到幸福的！”
　　“哈？”
　　“也許是我眼拙，我似乎能感受到您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但這是壹個很不錯的、嶄新的時代，您也是個聰明、適應能力優秀的強大魔女，如果是您的話壹定沒問題！”
　　為什麽忽然和我說這些。
　　有那麽壹瞬間，幾乎都同情她了，可惜我不能當傻瓜。
　　“去吧，”法洛莎說，“我相信妳也會找到妳的幸福的。”
　　“即便到了很遠的地方我也會記得妳們大家，記得這裏發生過的壹切。”葉子向法洛莎深深鞠躬，隨後替法洛莎付了錢，低下頭，腳步沈重地離開了商店。
　　看著葉子遠去的背影，法洛莎心滿意足。
　　她在鏡子前觀賞自己新的衣服，它們更好地勾勒出她的體貌。
　　徐煬的心只需要屬於我就夠了……不需要其他人。
　　“妳想欺瞞徐煬嗎？”冰冷的電子女聲響起，“妳的個性已經爛到無可救藥了。”
　　法洛莎轉頭，看到莉拉·尼斯托。她怎麽在這？
　　“妳想幹嘛。”
　　“撒謊成性的女人，我都聽見了，”莉拉手裏拿著槍，“去死後世界懺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