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章:鬼廟
神國之上 by 見異思劍
2021-6-15 20:22
高山聳峙,大河奔流,劍虹如流星過空,撞破層雲,越高山大江,日行數萬裏。其下的景致也變幻著,從松林翠柏到蒼山白雪,四季在眼中成了縮影,各地的風土地貌以其演化萬年的模樣險峻離奇地彰顯著它的美。
司命明明立劍於高空,卻是第壹次這般近地觀賞人間風景。
“過去在神國之時,塵世在我眼中不過是壹張山海圖卷,近乎於平面,其間的景致和秘密亦壹覽無遺。”司命立在劍尖上,神袍如壹朵迎風的黑色火焰。
她看著下方拱起的,在視線中不停倒退的地貌,輕聲說著。
寧長久問:“壹個沒有秘密的世界,還有樂趣麽?”
司命道:“會提出這樣的問題的,大都是庸俗凡人,只懂凡俗之小樂趣,不識仙家之大歡喜。”
“……”寧長久對於她見縫插針地諷刺自己已然習慣,他心緒無波,繼續問出了好奇很久的疑問:“壹輪神國總計十三年,每位國主只鎮守壹年,剩余的十二年,神國關閉之時,妳們又在做什麽呢?”
司命神色幽幽,片刻後輕聲嘆息,委婉吐言:“這亦是神國最大的秘密之壹,也是五百年前,人間的大妖和大修行者,願意聯合聖人對抗上蒼的壹大原因……我雖不敢確信,但我隱約能猜到,當初聖人讓天下看到了怎樣的畫面。”
她不敢多言,只要話語越過了天道法則的邊界,無上的劫雷便可能帶著沛然難擋的規則之力降下,她有信心可以逃過壹劫,但寧長久便可能被頃刻鎮殺。
寧長久聽著她的話語,不由擡頭,望向了天空。天空澄明得宛若少女吹彈可破的肌膚,但其後若隱若現的猙獰是此刻的他無法想象的。
劍鳴之音繚繞長空。
寧長久又問:“這幾日,妳時常誇贊人間的美,既然喜愛,卻還是不願留下麽?”
司命輕輕笑著,她不再去看下方的景致,只是道:“陽清為天,陰濁為地,真正的大美,永遠高居上方……等妳境界足夠飛升之後,便會明白了。我欣賞這些美景,不過苦中作樂罷了。”
寧長久聽著,念頭悠悠。飛升麽……那是他前壹世的止步之處。
師尊是行刑之人。
而他現在卻在奔往那裏。他無法確定,自己奔往的是生還是死,但夜除曾給他的命數下了定論,除此以外,他亦無處可去。
司命看出他有心事,問道:“在想什麽?”
寧長久回過神,輕輕笑了笑,轉而問道:“對了,妳聽說過昆侖麽?”
“昆侖?”司命道:“劍閣二弟子的那把劍?”
寧長久問:“我想問,世上到底有沒有真正的,名為昆侖的地方?”
“昆侖傳說中是天柱。”司命淡淡說道。
寧長久靜靜等待後話。
司命心想,昆侖的歷史何其久遠,那幾乎是兩三千年前的往事了,那時候自己尚不是神官,自己上任之後,昆侖神柱早已轟然坍塌,廢墟都不知積於何處了,她哪裏知道昆侖的具體歷史,只知後世所有的通天之柱,都統稱為了昆侖。
與其說昆侖是某種具體的存在,不如說這個名字是壹種象征,是絕地天通之前的年代裏,人與妖可以攀至蒼天的唯壹道路,是萬靈野望的凝聚體。
但對於這個解釋,她自己都是不滿意的。畢竟她方才曾對寧長久說過,過往神官幾近全知。
寧長久等不到解釋,問道:“難道昆侖的秘密亦觸犯天道法則?”
“嗯,妳所有的疑問,多少都超越了規則的界限,若我還在神國為官,第壹個斬的就是妳了。”司命雙手負後,話語冷漠地說著:“以後這等問題埋於心中便好,小心禍從口出。懂了麽?”
“懂了。”寧長久點頭,壹語道破:“原來妳也不知道昆侖為何物。”
“妳……妳放肆!”司命眉間的雪化作了火,她側過頭,慍怒叱道:“妳是神官還是我是神官?總之,昆侖就是通天之物,世上壹切通天之物,皆可名曰,昆侖!”
“通天之物?”寧長久心生困惑。
當年的神柱天峰早已毀去,滄海桑田的變化裏,人間的許多大山亦沈入海底,最為高聳的中土四樓,亦只是越於雲端,莫說是真正的蒼穹,哪怕是距離那片墟海,也還有很長的距離。
“嗯。”司命眉目間盡是自信,她壹本正經地糊弄道:“明白者自會明白,不明白者說再多也是枉然,妳自行參悟,等哪日妳突破五道,自會洞悉。”
寧長久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司命問道:“妳總問這些做什麽?這……和妳的師門有關?”
司命對於他那個神秘的師門,是有著好奇的。
寧長久輕輕點頭:“有些關聯。”
司命道:“妳何時離開的師門?”
寧長久胡編亂造道:“約莫七歲,後來在人間遇到了壹個老道士,便跟隨了他,之後道士收了個小師妹,便是寧小齡了,那時候小齡遠沒有現在那麽可愛乖巧,伶牙俐齒得很。”
司命心中好奇,不解問道:“妳這般根骨天賦,世所罕見,妳師尊不將妳收為內門弟子,言傳身教,竟將年僅七歲的妳放養塵世,任由老道士坑蒙拐騙,浪費大好光陰,直至十六歲才開竅?修道前程可就這樣耽擱了啊。”
寧長久自嘲地笑了笑,道:“說來慚愧,師門之中,我的天賦根骨可能只能排第七。”
司命問:“妳們師門壹共幾個弟子?”
寧長久道:“算上我七人。”
“……”司命沈默片刻,她閉上眼,對於寧長久這般說辭並不相信。莫說凡塵,哪怕是神國胎靈母井中孕育的生命,也有極多的殘次品,寧長久這樣的,放在神國中亦是各方面皆鳳毛麟角的存在……當然,還是遠遜於應命而生的自己。
“哼,妳的師父眼光也太差了些,好端端壹塊未經雕琢的璞玉,竟當做是廢石棄了。若我是妳師父,定將妳修道之路上的壹切都推算並安排明白,然後為妳選擇最優之路。”司命譏諷道。
寧長久不知如何解釋……前世師尊確實是這麽對自己的,哪怕是婚約都安排妥當。
寧長久道:“我也不知道師父到底是怎麽想的。”
司命篤定道:“妳那宗門還是不要回去了,他們見了妳如今的成就,說不定會心生嫉妒,反而害妳。”
寧長久不知如何回答。如今白藏在上,他哪怕信任司命,也不可能將有關於不可觀的壹切和盤托出,只好模棱兩可道:“我入塵世之後,師門十幾年也未有消息的。”
“恐怕已經把妳忘了。”司命淡淡道。
“也許吧。”寧長久說道。
司命輕輕搖頭,將心中那隱世之宗的地位更拉低了些。
“不過反正也閑來無事,妳與我講講妳的宗門吧。”司命說道。
寧長久想了想,用通俗易懂的話語道:“大師姐喜青裙,管著宗中的書閣與律令。”
“書閣講究靜,律令講究嚴,這兩者豈可混為壹人,看來妳們觀中實在缺人,算了,不必說了,聽起來也不像正經宗門,難怪出了個妳。”司命聽著,輕輕搖頭。
寧長久對於她對自己的嘲諷倒不在意,他只是偶爾看壹看天空,擔心著會不會有規則之外的天雷劈下來。
天空平靜……幸好,師尊似是寬宏大量之人。
最後壹日的黃昏也已到來。
虛劍承著他們飛過無盡山河之後悄然破碎。
兩人輕輕落地,並肩而立。
此處的山道並無兩樣,只是更稀疏荒涼壹些,百裏之間,不聞鳥鳴,不見人煙,明明尚是初春,林間的野草和樹葉的尖上,卻卷起了幹枯的、火焰舐過般的焦色。
寧長久擡頭望去,籠罩天空的黃昏也泛著不尋常的淡濁色。
不知不覺之間,他們好似來到了另壹個世界裏,壹路跨越的萬水千山盡數拋至身後,幹癟的陰風從前方的山道間吹來,澀冷地躍上面龐。
司命立於此間,清艷的容顏與周遭枯山水般的景色格格不入,她身上的神性似褪去了幾分。夕陽在她側面落下,石道之底,她藏於樹影間的背影,更似孤單徘徊的鬼。
“此處應該已算是萬妖城的領域了。”司命說道。
寧長久道:“可這裏並無半點妖氣。”
司命道:“只是疆域而已,真正的萬妖城,距離此處,應該還有不短的距離。”
寧長久問:“那今夜落足何處?想來此處也沒有安住之處。”
司命道:“先往前看看吧。”
兩人壹同登上了破損的石道,石道之後,山林開闊了許多,路上並無人煙,道路的盡頭,卻隱約有著壹座破廟。
寧長久道:“若不嫌棄,今夜可以住於廟中。”
“那是鬼廟。”司命看著那座廟,眉尖輕蹙。
“鬼廟?”
“嗯。”司命解釋道:“尋常人來此,看到的或許是壹馬平川的山道,我們雙瞳有靈,故而能見到這番景象。”
寧長久問:“妖怪也要求神拜佛?”
司命說道:“冥君死後數千年,輪回崩壞,魂靈無所依托,人如此,妖亦是如此,這些鬼廟便源於此。”
“鬼廟……會與幽冥權柄有關麽?”寧長久心中壹動,立刻問道。
司命沈吟片刻,螓首輕點,道:“或許。”
荒涼的道路上,兩人踩過細碎的石子,壹同向前走去,天越來越黯,大風吹壓著樹葉,發出了低語般的碎響,黃昏的顏色就這樣被搖得零碎,不多時,月亮便從另壹面升了起來。
那是壹輪滿月。
寧長久道:“這月亮不對。”
距離下壹次滿月,至少還要七日。
“不用大驚小怪。”司命說道:“這個世上有無數的小世界,我們先前走過臺階之時,便進入到了這座鬼廟之中,所見壹切皆為虛幻,妳將妳那金瞳睜開,就可以看破這些了。”
寧長久點點頭,他明白,這或許是壹些妖怪構築的,類似小地府的地方。
這座鬼廟的構築透露著陰森。廟以木石結構搭建,門口立著兩只面目猙獰,利齒森然,生有六尾的邪獸,邪獸口中含珠,眼睛大如銅鈴,這似是妖怪想象中的諦聽。隨著他們的到來,第壹道門緩緩打開,嘎吱的開門聲中,風從裏面吹來。
司命走了進去。
地上鋪滿了碎磚,磚縫間擠滿了泥土和枯草,這方庭院的對岸,便是鬼廟。鬼廟樣式同樣很老,墻壁是由木片緊致排列成的,泛著黴變般的深色,整齊而又錯雜的鬥拱托著屋檐,屋檐下掛著鈴,鈴鐺無舌,而是以道符懸掛代替,鈴隨著他們的腳步搖曳。門打開了,門中黑漆漆得壹片,似是隨時會飛出壹群蝙蝠亦或者烏鴉。
“等等。”
寧長久體內金烏躍躍欲試,他正要繼續前進時,司命拉住了他的手腕。
“怎麽了?”寧長久輕聲問。
司命道:“等等再進去。”
寧長久不解,卻並未反對。
不多時,院門之外,忽然出現了壹群黑壓壓的影子,它們似是有鐐銬壓身,皆匍匐著身子,壹個接著壹個地走了進來。
寧長久看清楚了它們的模樣。
這些皆是死去的妖。
這個世上,太古而來的生命被稱為古神,譬如古龍凰鳥,鯤鵬金烏,它們的血脈尊貴,數量稀少,各個種族之間,哪怕是風馬牛不相及的,也可以進行自由地交配,誕下後代,但古神的孕育周期太長,各族間對於權柄的爭奪又時常引發大規模的內戰。
古書上壹句‘屍山血海’簡簡單單,而這四字放在真實的世界裏,則有可能是數個族群的衰落以及毀滅,最後只剩下最強大的族類存活。
這也是龍族壹屬在古神時代末期鼎盛依舊的緣由。那時候,海洋,天空,陸地,幾乎遍布了它們的足跡,再加上它們天性不安分,胡亂交配之下,又誕生出了無數長相荒唐的神裔。
妖與古神不同,它們大都是動物生靈性,修煉開智識,從而成為了妖靈。
妖的繁衍很難跨越種族,所以族群明確,無論是豺狼虎豹還是土雞瓦狗,無論它們日後修行之時有沒有生出三頭六臂之類的東西,人都能壹眼分辨出它們的本體。
所以相比之下,妖比古神更近人。
寧長久看著那些走過的黑影,隨著它們的靠近,它們的模樣也清晰了壹些,其中有斷尾的蠍子精,有抱著尾巴的壁虎精,有幹瘦的狼,有皮膚生著斑點的豹……它們死去多時,瞳孔泛著死灰色,仿佛輕輕吹口氣便會神形俱滅。它們結隊來此,更多也是出於本能。
寧長久與司命註視著它們走入廟中。
眾妖之魂進廟之後,院子外的門便關上了。
寧長久與司命心有靈犀地向著廟宇深處走去。
走過臺階,越過黑暗的屋檐。
廟中壹片漆黑,卻並不影響他們視物。誦經聲在耳畔傳來,聲音層層疊疊,近乎虛幻,若是細聽,腦海中便會泛起血流成河,白骨成舟的血腥幻想。
寧長久早已不是當初困厄於臨河城的少年,恐怖之息壓來,他的神色卻與黑暗本身壹樣平靜。
只見先前的妖魂齊齊跪在地上,伏下身子,行屍走肉般聽著誦念。
寧長久擡起頭,看清了鬼廟中的鬼。
那是壹個頭戴翎羽之冠的神像,神像嘴巴很尖,身上纏有紅色的彩帶,它盤腿而坐,神色悲憫。
誦念聲結束之後,銅鑄般的神像卻似活了過來,它開口說話,憐憫的聲音裏透著無情的倨傲:“眾妖皆苦,蒼天垂憐。吾乃鬼皇之使,順天委命,將引渡爾等過血海魂崖。能忍艱苦者,可見彼岸之生,不能者,當墜墮為地獄之火。”
神像的面前,落下了壹個系著鐵鏈的鍋,鍋中黑色的油水沸騰著。
眾妖魂齊齊跪地,聲音如唱:“願受鬼神超渡。”
它們齊齊跪行,翻滾入了鐵鍋之中。
寧長久看著這幕,低聲問道:“妖族亦有自己的冥君,自封為鬼神?”
司命只是輕笑:“哪有什麽鬼神,只是絕望中的鬼,將自己推往更絕望的地獄罷了。”
寧長久正想問話,便見廟座上的神像活了過來,那哪裏是什麽神明,分明是壹只黑羽紅冠的公雞,它身上纏繞的紅帶不是他物,而是壹條不知活了多少年的蜈蚣,蜈蚣尖細的足搭在它的羽上,將其繞著,長須飄動。
嘭!
壹聲驚人的聲響裏,公雞精翅尖卷著壹個鍋蓋,猛地拍在了油鍋上。
鍋中,魂靈的哀嚎聲撕心裂肺。
公雞精雙目赤紅,它盯著鐵鍋,短而硬的喙間發出了尖銳的獰笑。
寧長久看著這壹幕,輕輕嘆息。
司命篤定道:“它的身上,有壹小部分冥君的權柄。”
他們的聲音在破廟間響起,公雞精猛地擡頭,瞪大了眼,厲聲問道:“何物?!”
它這才發現,門口的陰影間,竟站著兩個人。
“大膽妖邪,竟敢擅闖神廟!”公雞精扇動著翅膀,發出了怪叫:“妳們從何而來?可是覬覦魂湯?”
寧長久並未心急,道:“敢問大仙,魂湯是什麽?”
公雞精嘲弄道:“少裝瘋賣傻!既然到此,那便拿妳們壹同祭給鬼皇!”
“鬼皇?”寧長久問:“它是誰?”
公雞精不再回答,它猛地扇動翅膀,向著他們撲來,司命輕輕斬出壹劍。
這頭裝神弄鬼的公雞精被壹劍斬飛,撞碎了臺上的神像,猛地摔到墻壁上。
司命問:“鬼皇究竟是何人?”
她看似問話,實則神識已滲透進去,搜魂取識。
但她卻什麽也沒有發現。
司命心中生疑,卻見它赤著雙瞳,又不要命地撲來了,司命不再留情,壹劍將其斬為兩半。
公雞精跌落在地。寧長久驚訝發現,它只是壹具空殼,身體裏面的五臟六肺盡數消失,只剩幹癟的肉。
“它的本體是那條蜈蚣!”司命神色壹厲。
寧長久同樣發現,纏繞在公雞身上的蜈蚣不見了蹤影。他劍目壹睜,只見蜈蚣在地上飛快爬行,轉眼要消失在縫隙裏。
但區區壹只蜈蚣,哪能逃得過司命的追殺?
叮!
蜈蚣的長尾被黑暗中的無形小劍釘住,接著墻體被掀飛,無數的劍破開它的殼甲,將其釘死在地,蜈蚣發出了淒厲的長鳴,然後死去。鬼廟的迷霧消失,天空的圓月破碎,壹片黑色的碎片從它飛速腐爛的身軀裏透出,司命以靈力將其滌凈,隔空取來,交給了寧長久。
“這是冥君碎片之壹,雖微不足道了些,但初來萬妖城便能取得此物,也算是個良好的開端。”司命看著身後陰風陣陣的破廟,說道。
寧長久盯著這枚小如塵沙的碎片,道:“看來鬼廟的輪回並不存在,這只是壹個騙局。”
司命淡淡道:“普天上下,何處不是騙局?況且,不管是不是騙,魂靈皆難逃破碎消散的下場。”
寧長久無奈輕笑。
司命道:“今夜有事做了,想來這萬妖城外,還藏著不少這樣的廟。”
於是,這壹夜,他們在荒山野嶺之間搜尋起了鬼廟。
那些鬼廟大同小異,其中坐鎮的鬼佛亦都是妖怪偽裝的騙子。但這些妖怪很是奇怪,它們同先前的蜈蚣纏雞壹樣,有螳螂操控的黃雀,有羊精挾持的野狼,有毒蛇纏繞的老鷹……
自然的法則像是顛倒了過來,它們不僅殺死了自己的天敵,反而以此作為傀儡,將神像塑造出詭異的美感。
寧長久好奇於此,原本想要搜魂知曉真相,但這些妖精似又是某個不為人知的存在的傀儡,被喝破之後壹壹成了瘋子。
而他們解救了那些妖魂,妖魂亦不感激,反而將他們當做了弒神的魔頭,激發起本能的野性,向他們撲去。
僅僅半夜,鬼廟便毀了數十座。
司命卻有些倦了,她倚靠在樹邊,透過樹葉,看著天心的半月,淡淡道:“哪怕將此處鬼廟除盡,想來也得不到哪怕壹片完整的碎片。”
寧長久看著掌間的碎片,道:“真正的權柄碎片,應該掌握在它們口中的鬼皇那裏。”
“嗯,好歹得了些線索,原本以為到這裏之後,會無頭無緒地亂找壹通。”司命道。
寧長久將這些碎片攏好,道:“如今看來,明日去萬妖城找那所謂的鬼皇就好,這般大的名頭,應該不難找。”
司命並未太上心,她看著月亮,覺得月亮似乎也在看著她。
她確信月宮並無神明,但這種感覺很奇怪,似能催人入睡。
“肩膀借我壹下。”司命道。
“做什麽?”寧長久才問出口,便見司命輕輕靠在了自己肩上,微閉著眼。
寧長久披下了外裳替她披上。
“裝模作樣。”司命冷哼壹聲,並不領情,輕輕睡去。
司命做了壹個奇怪的夢。
夢裏,她繼續朝著萬妖城進發。
可她靠近的卻不是萬妖城,而是壹輪月亮。
月亮中,壹個白衣之影背對著自己,流光皎皎,讓明月都黯然失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