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國之上

見異思劍

玄幻小說

初秋,皇城裏的大鐘敲過三響,雨絲裹著寒意飄了下來。
臨近黃昏,皇城壹側的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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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章:劫龍

神國之上 by 見異思劍

2021-6-15 20:22

  蜿蜒的紅河圍繞南荒,將它圈成了壹個外人莫入的死海。
  鱗次櫛比的城與鎮是泊在死海之外的舟。
  寧長久與陸嫁嫁風雪兼程,馭劍跨過了數以萬計的山川河流,每每馭劍幾日,舟車勞頓之後,便尋壹個小城客棧休憩壹夜。
  這個世界太過廣闊,數不盡的連綿群峰、高峽深谷是壹道道天然的屏障,將普通人壹生都圍在幾個城國之間,同時,那些紫庭境也很難禦劍越過的崇山大川裏,不知殘存著多少遺跡,蟄伏著多少不曾載入歷史的兇神。
  而那些城鎮村子錯落其中,像是壹個個巨大手掌中捧著的珍珠。
  “這些天我壹直在想壹個問題。”陸嫁嫁緩緩走在空寂無人的泥道上,看著墻上的新雪,悠悠開口。
  “什麽?”寧長久望向了她的側臉。
  陸嫁嫁輕聲道:“我在想,如果沒有妳,我到底能不能活著走出皇城?”
  寧長久道:“想這個沒有意義。”
  陸嫁嫁道:“我只是覺得很可怕。”
  這是越想越可怕的事情,如果另壹世的自己真的死了,那麽到底是前壹世是假的,還是這壹世是假的?
  寧長久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道:“有什麽怕的?我不是也貨真價實地死了麽?”
  “啊?”陸嫁嫁短暫的疑惑後反應了過來。
  是啊,自己能否活下來是未知數,但寧長久卻實實在在地被他師父殺死了。
  陸嫁嫁心中釋然了些,或許這也是他們如此投緣的原因吧。
  她彎眸笑道:“放心,這壹世妳遇到了個好師父,不會刺妳的。”
  寧長久也笑道:“妳若是敢刺我,那我轉世重來後肯定把妳抓起來,也天天捅妳。”
  陸嫁嫁靈眸微凝,不屑理他,只是清冷問道:“對了,妳那前世師尊有多漂亮?”
  寧長久誠懇道:“記不得了,但儀容也氣質應是與嫁嫁頗像的。”
  “很像?”陸嫁嫁好奇道:“該不會我就是妳師尊轉世吧?”
  寧長久深以為然道:“難怪我每夜都在報前世的壹劍之仇。”
  說完之句話,寧長久感到了身邊驟然騰起的殺意。
  從小城中的人們都聽到了壹驚晴天霹靂般的雷響。
  他們推門而出,擡頭向著天空望去。
  頭頂的風雪被壹掃而空,上方,似有白龍過境,兩道虹影壹前壹後追逐而去,奔向了遠方。
  ……
  天氣漸寒,冬雪漸大。
  壹個多月之後,他們終於來到了南州的盡頭。
  村落隔絕,城國斷脈,此處雖同是南州,但地理風俗與趙國相比已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了。
  前些日裏,他們路過壹個村子,甚至還看到了用五六歲的女孩祭祀河神的活動。
  隆冬臘月裏,他們就那樣把壹個小姑娘用襖子裹住,推進了鑿開的冰裏。
  寧長久阻攔了下來,問他們為何要做這種舉動,他們說是若沒有祭品,河神便會動怒,會將整個村莊都殺死。
  寧長久與陸嫁嫁忍無可忍,壹同入水,耗費了三個日夜,連斬了三十余頭河妖才終於罷休。
  但他們也知道,這樣的事情是不可能真正根止的。
  活祭獻河神之事在越靠近無運之海發生的便越多。
  或許那片大海真有某種冥冥中的氣運庇佑,使得方圓千裏的水妖尤為猖獗。
  在來到南州盡頭後,寧長久沒有立刻前往那片中土與南州相隔的“無運之海”,而是折向東面,去了另壹個地方。
  那是斷界城之後,他爬出來的山谷。
  寧長久循著記憶在茫茫風雪裏找到了那裏。
  他立在懸崖上向著遠處望去。
  “當初我就是在那裏邁入的紫庭。”寧長久說道。
  也是那裏,他在心魔劫中被那個小姑娘捅了壹刀,險些直接喪命。
  幸虧司命出手。
  陸嫁嫁問:“妳在斷界城走過了整個南荒的距離麽?”
  寧長久點頭道:“那邊時間的斷痕應是埋在整個南荒之下的,而它的上面,還壓著壹座殘破神國。當然,這些我們表面上都無法看到。”
  陸嫁嫁輕輕躍起,足下風雪成舟,載著她悠悠地駛入那片深谷裏。
  寧長久緊隨其後。
  陸嫁嫁問道:“妳出來的那口井呢?”
  寧長久道:“斷界城的入口應是在這裏的正東方向,距離此處很遠的。”
  陸嫁嫁道:“我想去看看。”
  寧長久搖頭道:“不用了,若要去看,又是壹整天的路程。而且那口井在出來之後就無法再次找到了,就像故事裏的桃花源壹樣。”
  陸嫁嫁看著被風雪掩埋的山谷,輕輕點頭,她問道:“那我們現在去哪?直接禦劍橫跨無運之海?”
  寧長久搖頭道:“無運之海雖不及南州這般大,但若要橫跨也是十天半月的路程,若是累了也無落腳之處,我們還是坐樓船過去吧。”
  陸嫁嫁點頭應允。
  南州與中土連接的港口擁有許多的大城市,這裏關於江海水神的雕塑隨處可見,遙遙望去便有幾棟巨船巍然停在海水之中,它們遙遙毗連,似也形成了壹座海上之城。
  無運之海在寒冬中依舊浪濤洶湧,翡翠色的浪潮在水中翻滾著,吞噬著天空中落下的雪。
  寧長久與陸嫁嫁到來的時候是深夜。
  他們立在滿是車轍印記的街道上,岸邊矗立著的水神雕像猙獰而恐怖,像是壹只只搏擊浪潮的巨大海怪。
  “太初幾大古神裏好像是有掌管江海的神……”陸嫁嫁回憶著書中的記載。
  寧長久點頭道:“嗯,玄澤。那是神話故事裏的太初六神之壹,後來玄澤與燭龍戰,戰敗,十年間,天下海水蒸盡,萬靈塗炭。”
  “天下海水蒸盡……”陸嫁嫁神往道:“世上真曾在過這般強大的神?”
  “蒸盡江海之水不算什麽了不起的舉動,若按照傳說記載,哪怕是金烏都幹過,莫說是燭龍了。”寧長久笑道:“神話歷史裏,燭龍可是在混沌占領世界,大神還未斧開天地之時,醒時為日,瞑時為夜的唯壹真神。”
  這個神話廣為流傳,並不算什麽秘密。
  “妳那金烏確實小了些。”陸嫁嫁靜靜聽著,忽地笑了笑。
  她扯了扯自己的氅襟,目光望著那些龐然的樓船,神思飄遠。
  寧長久與她壹起靜立著看雪。
  壹路上兩人雖是壹路說笑嬉鬧過來的,但臨近中土,想象著那個遠隔重洋的巨大陸地,心中總不免生出疑憂。
  “對了,那個叫司命的是不是也在中土?”陸嫁嫁問道。
  寧長久面不改色地嗯了壹聲,道:“若是有緣,說不定可以遇見。”
  陸嫁嫁輕輕點頭:“她真是青面獠牙的怪物?”
  寧長久硬著頭皮道:“千真萬確的。”
  陸嫁嫁看著他,將信將疑地點了點頭。
  寧長久微笑著轉過頭,道:“外面天寒,師父先回房歇息吧,徒兒給妳侍寢。”
  陸嫁嫁清清冷冷地看著他,訓斥道:“能不能有點名門正派的樣子?”
  “合歡宗怎麽不是名門正派了?”寧長久據理力爭道。
  陸嫁嫁揉了團雪,砸了過去。
  遠處,有巨大的樓船於夜間靠岸,壹箱箱貨物從上面卸下,許許多多的人在風雪中奔波著。
  他們追逐了壹番之後,寧長久從身後湊近了她,對著掌心哈了壹口熱氣,輕輕地捂住了陸嫁嫁的耳朵。
  他們在夜色中緩緩走向了城中。
  忽然間,寧長久停下腳步望向了不遠處。
  “還有運棺材的?”寧長久微微疑惑。
  ……
  次日清晨,大雪初停,寧長久與陸嫁嫁登上了樓船。
  樓船出行的價格昂貴,但幸虧陸嫁嫁盤纏充裕。她也時常自責,自己當上了宗主之後,壹點實事都沒有宗中做,盡花銷宗裏的銀錢了。
  寧長久並不認同:“給弟子花錢便是在給諭劍天宗的未來投資。”
  “唉,那我還把自己賠進去了。”陸嫁嫁聽了更傷心了。
  樓船吞吐著數以萬鈞的海水,緩緩破浪,向著中土的方向駛去。
  樓船劈水,越行越快,速度甚至不輸馭劍飛行,到中土也只需半個月的時間。
  船上魚龍混雜,形形色色,商販們賣的物件也比外面要貴許多。
  獨屬他們的房間裏,陸嫁嫁破碎肩頭的虛空,掏出了行囊,將那些幹凈衣物疊好放入櫃中。寧長久則將路上買來的幾柄新劍掛在最近的位置,可以隨時應對突發的變故。
  陸嫁嫁整理好了衣物便坐在了墻邊的椅子上,腰肢微擰,清澈的目光落在了墻壁的掛畫上。
  這幅掛畫上所繪的是壹只巨大的海妖,它像是數千頭蛇擰成的,身子糾結纏繞著,打成了壹個個的結。它半個巨大的身體沈在海水中,露出的腦袋上裂著橫跨頭顱的尖牙利齒。
  掛畫邊上還有著它的介紹,陸嫁嫁讀了壹遍。那些出海之人將它這些統稱為海魔。
  “海裏的妖怪長得就不如地上的講究。”陸嫁嫁說道。
  寧長久笑了笑,他說道:“也不可壹概而論,海水中據說還有壹種叫人魚的,天生絕美。”
  陸嫁嫁眼眸微瞇,道:“難怪妳不願馭劍非要乘船。”
  寧長久嘆了口氣,心想自家這位師父真是越來越難伺候了。
  陸嫁嫁端坐椅子上,遞過了壹個木梳。
  他嫻熟地接過木梳,走到了她的身後,將如墨的長發撩起。
  木齒淌入發間,輕輕滑落,秀發的末梢婉約如水。
  “這海上應該不會有事發生吧?”陸嫁嫁看著窗外茫茫激蕩的海水,隱有擔憂。
  無論是何等境界的修行者,都無法靠著眼睛看清水中的景色,所以許多人對於未知的深海都有著天生的恐懼。
  寧長久道:“冬日的海總是靜壹些,更何況水中真正強大的生靈大部分是龍族壹脈的,自從祖龍身死,再歷經幾番浩劫之後,龍類在世間便已漸漸絕跡,哪怕是那些次壹級的蛟龍都很少見了。”
  陸嫁嫁嘆氣道:“我當然不怕什麽蛟龍,但妳在我身邊,指不定會遇到什麽啊。”
  ……
  ……
  每壹艘樓船都有自己的名字,這壹艘船名為海月,是樓船之中最大的幾艘之壹。
  甲板上人來人往,繁華熱鬧,其下不為人知的內艙卻幽暗壹片。黑暗中,隱約有兩個影子來往穿梭。
  他們皆穿著黑色的衣袍,佩著銀絲纏繞的劍,衣裳的右襟處有紅色的標致。
  通道裏,壹個又壹個巨大黑紅木頭制成的棺材擡了下來。
  那些棺材結實敦厚,很是沈重。
  它們被拉入了樓船隱蔽的內倉裏,壹個排著壹個地放好。接著其中微弱的燈光望去,這裏面停放的棺材少說也有上百個。
  “也不知有沒有能用的。”披著厚重黑袍的手指撫摸過去,嘆息著說道。
  “完成主子交代的任務便好了,成與敗不是我們該關心的事。”另壹個人道。
  “嗯。”
  “還是要小心壹些,據說洛書樓那邊已經在註意我們的動靜了。”
  “洛書樓?”黑袍人微驚:“神樓為何會知道此事?”
  “只是消息,不知真假。”
  洛書樓便是中土四大神樓之壹,它們分別位於神州四角,西南的為洛書樓,東南的為縹緲樓,東北處為懸海樓,西北處為神畫樓。
  四座神樓的樓主是比劍閣劍聖更加神秘的人。
  神樓記載的是各壹千年的歷史,他們鎮守的也是如此。
  那幾位樓主仿佛和歷史壹樣悠久。
  黑袍人揣摩著洛書樓三個字,嘆了口氣,說道:“放心,不必自擾,據我說知,洛書樓正在修復五百年前那段歷史,而且到了緊要關頭,不會來理會外面的動靜。更何況如今神裂之谷動靜不小,很多人都把目光放在了那裏。”
  “殺戮王庭那邊呢?”
  “壹群殺手瘋子罷了……比起他們,還是更應該註意顛寰神宗那邊,他們雖沒有動靜,但距離復蘇之地太近了……”
  顛寰宗也是中土八大神宗之壹。
  “別想那些了,我先檢查壹下這批祭品有沒有問題。”
  “嗯。”
  那人領命,悄無聲息地退下。
  交談在黑暗中結束了。
  並不明亮的光亮了起來。
  壹個個棺材板滑開了。
  棺材中最重的質量便是冰。
  那種冰沒有壹點雜色,填滿了棺材,在燈火中反射著酒紅的光,喧囂而起的寒霧被壹個幹枯的手掌拂散。
  披著黑色鬥篷的人俯下身子,黑暗中的目光透過了清澈的堅冰,冷漠地看著凍在寒冰之中的小女孩。
  這些小女孩看上去約莫只有六七歲的模樣,她們都穿著壹模壹樣的金色長袍,將蒼白的肌膚襯得神聖。
  她們躺在堅冰裏,發絲、睫毛、血管都顯得無比清晰,她們的心臟好像還在跳動著,卻又像是壹個個永遠沈睡的雕像,神色靜謐如死。
  沈重的棺材板壹個接著壹個地滑開。
  黑袍人的身影沒有起伏,他像是淌過地板的水,飄壹樣地巡視過壹個又壹個的棺材。
  為了任務順利,不引發中土宗門的註意,這些小女孩還是從南州弄來的。
  她們其中的壹位將有幸成為未來的神靈,而其余的,只能成為沒有意識的靈仆。
  黑袍人對於這壹批小姑娘談不上滿意。
  推到第六十四個棺材板時,黑袍人的身影靜止了。
  “咦?”他忍不住輕輕出聲。
  棺材中的小女孩消失不見了,留在其中的,唯有滿棺的碎冰!
  黑袍人怔住了。
  他當然不相信這些普普通通的小姑娘可以自行蘇醒,破開堅冰逃出。
  他的第壹反應便是他們蓄謀已久的計劃被識破了,而那個人似乎也不想與他們正面為敵,便偷走了其中壹個容器作為下馬威。
  這個容器很有可能是所有小姑娘中最好的。
  洛書樓?顛寰神宗?還是……
  黑袍人看著滿棺材的碎冰,碎冰中隱隱映著他的臉。
  他將幹枯的手指伸入了冰中。
  漆黑的衣袍下,詭異的瞳孔亮起,泛出猩紅的光,瞳孔的中央,眼珠像是釘在裏面的釘子——那是妖瞳。
  透過妖瞳,黑袍人可以分明地看到,這些堅冰上海殘留著小姑娘的發絲和汗毛。
  這壹刻,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犯了壹個極大的錯誤。
  為時已晚。
  他腰間的劍鞘已空,壹截寒鋼從他的身前透了出來。
  劍氣在他體內默然炸開,將他的五臟六腑攪得粉碎。
  壹只稚嫩的小手按上他的後背,輕輕壹推。
  黑袍人倒在了棺材裏,純凈的冰被血色染成了水晶般的紅。
  棺材無聲合攏。
  黑暗中,小女孩咯咯的笑聲響了起來。
  ……
  ……
  無運之海的寒潮是第四天到來的。
  好不容易晴了幾天的天空再次刮起了大雪。
  陸嫁嫁立在木窗邊,玉冠銀簪,劍裳如畫,秀逸的馬尾垂落,露出了纖細的玉頸,後領處的肌膚細膩得好似象牙。
  她靜立著,高挑的身段窈窕而纖長,寧長久每日看到,都覺得她好似壹柄不會沾染片塵的劍,無論何時抽出,始終清亮依舊,壹如初見。
  她看著巨獸般的大海吞噬冰雹般落下雪,寧長久則靜靜地看著她。
  “有時候,修道也像是遠洋行舟。”寧長久道。
  陸嫁嫁問道:“又有什麽高見?”
  寧長久笑了笑,道:“因為沒有人知道,看似溫和的水面下藏著什麽啊。”
  陸嫁嫁問:“妳也害怕大海?”
  寧長久輕輕搖頭,他看著天花板,道:“我害怕天空。”
  陸嫁嫁眸光婉轉,笑意清淺:“我看妳是怕妳師尊吧?”
  寧長久起身從身後環住了她,“師尊哪裏嚇人了?”
  “放肆!”陸嫁嫁抓住了他的手。
  外面海風如嘯,屋內卻很是平靜。
  他們壹起看著外面巨浪擊雪的海,心中不約而同地滑過了壹絲隱憂。
  變故的發生是在壹個時辰之後。
  侍者如常地挨家挨戶詢問是否要用上餐物,他剛剛敲響寧長久房間的木門時,輪船發出了壹記斷裂般的響動。
  海面上劈浪而行的龐大樓船不知遇到了什麽,竟被迫停了下來。
  混亂在樓船上驚起。
  短時間內,樓船上許多位修為不俗的修道者已經紛紛禦劍破窗而出。
  寧長久與陸嫁嫁對視了壹眼,他們飛快地提劍出門。
  樓船之外,海潮已墻立而起。
  它甚至比船掀得更高,裹著雪壹般的白色,像是神明拍落的手掌。
  這壹場風暴來得極為突兀。
  寧長久與陸嫁嫁皆沒有猶豫,兩道劍如龍般斬出,於空中交匯,化作了同樣洶湧的浪潮席卷而上。
  劍氣在水幕中轟然炸開。
  那墻立而起的海潮真正落到樓船上時,只剩下綿綿的細雨了。
  劍氣縱橫之間,他們聯手打碎了幾波海潮,但接踵而來的,是更可怕的東西。
  所有人都聽到了歌聲。
  那是嗚咽般的歌聲,從浪潮中遙遙地傳來,哀婉之中噴薄著憤怒。
  “看那裏!”
  樓船上,有人出聲驚呼,接著更多的驚呼聲響了起來。
  “那是什麽?”
  “是海魔……肯定是海魔!快躲回房裏去!”
  “不,像是人魚……船主的供奉的大修士呢?”
  寧長久循聲望去。
  海浪之中,壹個光滑的、覆著鱗片的背脊拱破海水,露出了隱於水面之下的巨影。
  那樣的巨影不止壹個,它們從四面八方湧了出來,如山的背脊刀鋒似地割開水面,它們的鱗片是巨大的盾鱗,表面粗糙卻堅硬,鱗片的凸起在遊曳之時產生巨大的湍流,高速移動時將附近的水域攪得壹片混亂,甚至形成了壹個又壹個的小漩渦。
  寧長久忽然有些懷念劍經,要是它還在識海裏,此刻便會如數家珍地介紹起它的來歷。
  人群之中,壹個黑衣長發的男子看著海水中的龍類,神色壹震:“劫龍?”
  它們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黑衣男子立刻戴上了兜帽,他沒有去理會這些環遊攔道的劫龍,而是直奔樓船秘密的暗艙。
  他快步走入了暗艙之中,卻發現暗艙中的壁火全部熄滅了,與此同時,刺鼻的血腥味傳了過來。
  那壹刻,不祥的預感籠上心頭,男子想也沒想,立刻轉身,但同樣為時已晚。
  門的後背,壹柄刀刺了過來,直接將他的小腹刺得通透。
  男子只覺得渾身被冰封住了。
  他轉過頭,竭力地想要看清楚刺殺自己的人。
  但他什麽也沒有看到。
  他的屍體被拖了進去。
  門重新合攏。
  壹雙小巧的棉鞋踩著樓梯走了上去。
  鞋底很軟很暖,那是她被獻祭給河神之前,壹個女人哭著給她納的。
  她走出內艙時,那些海水中湧出的劫龍已經開始探出了嶙峋的頭顱,在憤怒的海水中對著狂暴的風雪嘶吼吟唱起來。
  劫龍之所以叫劫龍,便是因為它們可以人為地使所有聽到歌聲的人都墮入劫中。
  那是壹種類似於心魔劫的幻境。
  受劫者會迷失自我,然後壹步步地走到船邊,躍入海水,成為劫龍的食物。
  迷幻的歌聲已經響起,小女孩卻半點不受影響,她張開了手臂,嚴寒的海風溫柔地撫摸著她。
  她的神色恬靜而愜意,如聽曲之人。
  這種感覺未能持續太久。
  忽然間,她挑起了眉頭,望向了壹邊。
  那裏有兩道劍氣亮起。
  她的瞳孔中,壹瞬間殺意凜然。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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