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5章 群鶯,滿庭亂啼
莫若淩霄 by 月關
2023-6-4 00:06
唐治在九曲榷場給各方豪強大餵定心丸,鼓勵他們盡管放心大膽地來九曲投資。
只要他們肯來,百業自然興旺,那些細務,不需要唐治去規劃,他只要給了方向、定了規矩,這些豪強可以比有他指揮著做的更好。
唐治是很清楚外行指揮內行,行政過度幹預的弊端的。
與此同時,無定河畔,鬼王城中,裴甘丹也在召開會議。
唐停鶴坐在左首,身上手上有股子魚腥味兒,看那打扮,大抵是從河邊剛喊回來的。
裴甘丹瞟了他壹眼,倒也不以為意。
他要的就是大周朔北王這塊招牌而已,本也沒指望唐停鶴能有什麽雄心壯誌。
盧雨婷大腹便便的,就坐在他身邊。
按照裴甘丹的新規,王後已不得幹政了。
但是隨著盧雨婷肚子越來越大,即便是心狠手辣的裴甘丹,為人父的感動也漸漸被喚醒,現在寵她如珍似寶,所以就攬在了身邊,給她腰後墊了厚厚的軟墊。
盧阮、蕭千月、南無吉萬馬、牙直原北等重要官員,俱都在列。
牙直原北是個標準的慕周派,不過做為第壹批被收繳了權力的部落酋長之壹,他對裴甘丹壹直很順從,背後也沒有什麽小動作,所以,裴甘丹對他依舊予以重用。
人才難得啊!
更何況牙直原北很熟悉大周事務,而他將要采取的行動正是針對大周的,離不了這個中原通。
水至清則無魚,既用且防就好。
所以,裴甘丹把牙直原北的家人,全都遷到了王城外,這就是變相的人質了。
“諸部首領,近來頻繁發生意外!”
裴甘丹目光壹冷,森然道:“本王初以為,定是本王剛剛登基,行為上有所不慎,觸怒了九鳳大神,降下災殃。
但是,大祭司已幾次設壇,祈問九鳳大神,並無大兇卦相。本王思來想去,若非上天降下災殃,那麽,就是有人故意為之,制造事端,動搖本王根基了。”
在座的大臣俱皆心中壹凜,裴甘丹定下了這樣的調子,這是又要在鬼方大開殺戒了麽?
果不其然,裴甘丹道:“沙牛兒,南無吉萬馬!”
兩人立即站起,抱拳道:“大王。”
裴甘丹道:“妳二人分別領兵去,巡察各部,尋找線索。如果是有人刺殺對手,刻意制造事端,不管涉及到誰,給我壹查到底,本王許妳們便宜行事之權。”
牙直原北和南無吉萬馬肅然道:“遵命!”
裴甘丹又與眾人商議了壹番,這才結束了會議。
見唐停鶴興沖沖地要轉身離去,裴甘丹忍不住喚住他道:“朔北王,本王早晚是要將妳送回朔北,扶妳重新登上王位的。
妳倒不必親身上陣,弓馬壹類的技藝,不願學也罷。不過,該收收心思,聯絡壹下妳在朔北的舊部,不要整日沈迷於嬉戲之物。”
唐停鶴略顯尷尬地答應壹聲,這才離去。
盧雨婷方才壹直在旁邊安靜地吃著石榴,待眾人散去,才拿起毛巾擦了擦手,卻嘟起嘴兒來,在裴甘丹唇上印了壹下。
石榴汁頓時染上了裴甘丹的唇。
“大王方才的樣子好威風,看得人家小心肝兒卟嗵卟嗵的。”
盧雨婷攬住了裴甘丹的脖子,笑吟吟地道:“大王這是要大開殺戒了麽?”
裴甘丹笑道:“本王的意思,可不是要大開殺戒,壹味的殺戮,不是辦法。本王只是想給他們壹個選擇罷了。”
盧雨婷好奇地道:“選擇?選擇什麽?”
裴甘丹笑而不語,反而壹伸手,將盧雨婷抄了起來,輕盈地抱在懷裏,便往後帳走。
盧雨婷媚眼如絲,昵聲道:“大王不許輕狂,人家懷著妳的孩子呢。”
裴甘丹在她耳邊道:“自然有些法子,不會動了胎氣。”
盧雨婷扭動腰肢道:“那也不行,大王那麽神勇,人家可不放心。”
裴甘丹心中大悅,哈哈笑道:“罷了,本王再喚兩個側妃來做妳幫手……”
說著,他已抱著盧雨婷,直奔後邊的寢宮去了。
……
金城,集賢院。
在唐治這個院長率人去了九曲之後,集賢院的緊張氣氛便松馳了許多。
被選入集賢院的,都是隴右的儲備人才。
不過,隴右現在百業待興,再加上九曲之地的開拓,所以,學習時間都不會太長,而且壹旦離校,除非在集賢院時犯過重大過錯,否則都有實缺叫他們上任。
因此,這裏可以說是隴右各方都為之矚目的所在。
各方豪強自然也不免要將門客子弟各色人等,想方設法地送進來。
如此壹來,集賢院登時變得炙手可熱起來。
集賢院的教授裏,最受歡迎的就是楊紫陌、楊疏影,尤其是息夫人。
畢竟,聽課本身是很枯躁的,這幾位教授看著養眼啊。
論人氣,其中尤以息夫人為甚。
楊紫陌和楊疏影自然是極美的姑娘,可是出身……,她們是渭州楊氏啊。
這些進了集賢院的官吏,哪有配得上人家的?連想象空間都沒有。
可息夫人就不同了,本來也是極高貴的人家,但李家現在已經倒了啊。
再壹個,息夫人那種成熟水蜜桃兒般的風情,也不是楊紫陌、楊疏影兩位未出閣的閨中少女所能比擬的。
閆逸塵就是癡迷於息夫人風情容貌的壹位好學生。
息夫人負責教授的主要是錢谷之學、經濟之事,以及天策府的諭令解析。
簡而言之,錢谷、經濟之學,是讓這些未來的地方官對此有壹個清晰的了解。
他們可能不會去做太具體的事情,但是如果不了解,就很容易被手下的小吏們所架空,任其擺布。
息夫人在李家,能成為真正的內管事,打理李家的偌大產業,對於這方面的事情,不僅理論知識豐富,各種防範漏洞的實例也是能信手拈來的。
別看她打理的只是李家的產業,光是萬畝大農莊,就有五個。還有山中的鑄幣廠,成州的各處大店鋪……
她的經驗,教授這些官員綽綽有余。
至於天策府的諭令解析,則是讓他們深入了解唐治下發的每壹條政令、每壹段講話,從中了解唐治的具體思路和看法。
這些弄明白了,他們主持地方政務,才不至於跑偏。而且他們領會貫徹了,才能及時向他們的下屬傳達。
美麗的息教授今天講解的,就是唐治在九曲榷場發表的以豪強喻家庭的那番講話。
息夫人壹番深入淺出的講解,把唐治的話掰碎了、揉開了、搓細了這麽仔細壹分析,聽課的官吏們便恍然大悟。
有了這番理解,他們被派任實缺官之後,遇到的與此相關的許多事情,便能舉壹反三、觸類旁通了。
授完了課,息夫人將備課筆記壹卷,往肋下壹夾,便向外行去。
壹排紫荊花樹,芬芳美麗。
檐下有風鈴叮咚。
息夫人很註意講課時的穿著,所以衣著極素,只有黑白兩色。
但,漂亮女子衣著素凈時,卻別具壹種美感。
八月天氣,金城衣著尚不多厚,柔軟寬大的衣袍,隨著她的步態和微風的吹拂,依舊將壹道道美麗的曲線時隱時現。
追在後邊的閆逸塵看得心中壹團火熱。
“息先生,息先生。”
閨逸塵追了上來。
息夫人停住腳步,蛾眉微微壹挑。
閆逸塵四旬上下,身材頎長,美髯垂胸,眉眼方正,稱得上是英俊瀟灑了。
息夫人含笑道:“閆逸塵?”
進了集賢院的人,不管原來是官是吏,官職大小,都是學生。
息夫人做為老師,自然可以直呼其名。
閆逸塵道:“正是學生,學生對於先生方才的講解,還有壹點不明之處,希望先生指教。”
“哦?尚有何處不解?”
息夫人說著,做了個手勢,示意邊走邊說。
閆逸塵便趁機上前壹步,和息夫人走了個並肩。
美人在側,幽香沁鼻,細聲軟語,眉眼如畫,把個曾經滄海的閆逸塵迷得如同踏步雲端。
他小小提了個問題,待息夫人解答壹番,便很技巧地聊起了閑話兒。
他來集賢院之前,就已經是壹縣主簿啦,畢業之後,壹定前程遠大啦。
他夫人為了侍奉遠在代州的父母,他孤身壹人在隴右任上啦……
息夫人那是何等人物,早過了懵懂天真的年紀,聞弦音而知雅意,頓時就明白了他的追求之意。
這種事她也不是第壹回遇見了,黛眉微微壹蹙,正想著該如何讓他知難而退,便聽遠處壹聲大喝:“閆賢弟,逸塵賢弟,顧教授有急事找妳。”
閆逸塵壹楞,無奈之下,只好依依不舍地向息夫人告辭,匆匆趕去。
息夫人莞爾壹笑,搖了搖頭,便往集賢院外走。
閆逸塵匆匆跑到同學高力川身前,急急問道:“齋長(班長),顧教授喚我何事啊?”
高齋長板著臉,手壹擡,壹根戒尺便舉了起來,劈頭蓋臉打將下去:“妳個獠獠般的北方佬,不成器的狗鼠輩,妳要害得大家前程都毀了是不是?老賢,不當人子……”
能當齋長的,當然本來官階就比他高,畢業後外放,官職還是比他高。
閆逸塵不敢反抗,只好抱著腦袋叫道:“齋長,何以如此、何必如此啊。”
“何以如此?息先生的主意妳也敢打,小家雀兒撲老鷹,妳不要命啦!”
閆逸塵苦著臉兒道:“齋長,年兄啊,息先生……我怎麽就不能有念想了?”
高齋長壹把揪起閆逸塵的衣領子,把他扯到面前,咬牙切齒地道:“我聽說,李家能保得周全,沒有滿門抄斬,就是因為……”
閆逸塵聽完了只驚得目瞪口呆:“不……不會吧,真有這種事?”
高齋長把他衣領子狠狠壹松,冷笑道:“真不真的,妳去試試?”
閆逸塵幹笑道:“不……不……不敢了,多謝齋長提點,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高齋長冷哼壹聲,把戒尺往身後壹背,揚長而去。
閆逸塵定了定神,往回走時,只覺兩腿發飄,壹陣風來,後背都濕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