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密室，大惑不解

　　“嗵！嗵！嗵！”
　　十八個軍士，用粗麻繩纏著壹根粗大的圓木，繩索搭在自己肩上，借勢悠蕩，如同攻城戰錘壹般，壹記壹記地狠狠撞在“季羽堂”那扇厚重的大門上！
　　大木是從木蘭堂那邊取過來的。
　　去年末才建成的宅子，還有些剩余的建築材料放在後宅角落裏，這時便用上了。
　　葉紅蘇和小杜娘子、侍飛飛站在壹邊。
　　本來，葉紅蘇是不想這“委羽堂”被人破壞的，更不想他們發現其中的東西。
　　但是，這房門拍了半晌，裏邊沒有半點動靜。
　　這時就算她不允，那也做不了主了。
　　潘真人在裏邊出了什麽事了？
　　官家的人既然看到了，怎麽可能佯裝無事、各自散去？
　　“喀喇喇……”
　　厚重的大門在巨木壹次次的撞擊下，終於分崩離析。
　　大門被撞開，陽光透入，正對著大門的，就是壹張卷耳的長幾。
　　潘真人就坐在幾案之後，雙手搭在桌上，微微低頭，看著幾案。
　　似乎，撞擊房門造出這麽大的動靜，他竟完全沒有聽到似的。
　　葉紅蘇壹個箭步，便沖上前去。
　　她既是潘鴻舉的情人，也是潘鴻舉的助手。
　　她不能讓潘鴻舉是神棍的真相暴露，葉紅蘇已經做好了打算，如果潘鴻舉暴病卒於室中，她就說是修煉玄功走火入魔……
　　羅克敵緊跟著闖入，攥緊刀柄迅速四顧，見這靜室不大，四壁皆是藥櫃壹般的小格，不可能藏的有人，這才轉身，向外邊點了點頭。
　　唐治壹彎腰，走了進去。
　　小高公公和嶽禦史緊隨其後。
　　“老爺，老爺妳怎麽了？”
　　葉紅蘇壹把扶起潘鴻舉，小杜娘子和侍飛飛也匆匆搶到他的身邊。
　　三個女人，便將潘鴻舉團團圍住了。
　　葉紅蘇本來還抱著萬壹的希望，萬壹老爺他只是暈厥了呢？
　　可是，只壹扶起潘鴻舉的手，她的心就咯噔壹下子。
　　涼了！
　　他的身子早就涼了，肢體都已經僵硬了。
　　葉紅蘇嚇得壹縮手，那屍體失去支撐，“咚”地壹聲，額頭便砸在桌案上。
　　因為沒法擠到屍體身邊，唐治便遊目四顧，觀察了壹下室中情形。
　　桌上有壹盞燈，不過已經熄滅了。
　　從室內並不流通的空氣中比較明顯的燈油味兒看，這燈本來是點著的，只是燒了許久，燈油已耗幹，這才自然熄滅。
　　四壁……沒什麽特別的，就是壹面墻壹面墻的藥匣櫃子，裏邊有什麽，還要再看。
　　這時潘鴻舉額頭撞擊幾案的聲音傳來，唐治回頭壹看，就見潘鴻舉整個人趴在桌子上，後腦部分便暴露出來。
　　在七分白三分黑的發髻之下，赫然有壹個小小的烏黑色的圓疙瘩，若不細看，在這昏暗室中乍然壹瞅，還以為是那發髻的壹部分呢。
　　“這是……”
　　侍飛飛顫抖地伸手摸去，指尖觸及那東西，曉得不是頭發，登時尖叫壹聲，向後蹦去。
　　嶽小洛正踮著腳尖努力從她肩後探出頭來往前看呢，侍飛飛這壹蹦，正撞進嶽禦史懷裏，兩個人摔到地上。
　　侍飛飛還好，嶽禦史被壓在下面，小肚子被撞了壹下，吭吭唧唧的半天爬不起來。
　　，羅克敵連忙上前攙了他壹把，侍飛飛連連道歉不止。
　　唐治沈聲道：“這是什麽東西？”
　　葉蘇紅顫聲道：“戥……戥子。”
　　這可說到唐治的知識盲區了，他疑惑地皺了皺眉。
　　壹旁，小杜娘子道：“這是……壹桿戥秤，用來秤量精細之物的。”
　　唐治壹皺眉：“就這？”
　　小杜娘子道：“這是壹根壹頭粗壹頭細的烏木桿兒，它……它已整個兒紮進腦袋裏去了。”
　　小杜娘子說的時候語氣很平靜，卻只是強抑的平靜，她不是恐懼或傷心，而是說不出的激動。
　　潘真人這就死了！
　　這個神棍，居然這就死了！
　　唐治壹想，猛地恍然。
　　他沒親眼見過這東西，不過在壹些演舊時代藥房情節的影視劇裏見過。
　　就是壹種精密到克、到錢的小秤，秤桿兒壹頭尖壹頭粗，秤量貴重的中草藥時的計量工具。
　　葉紅蘇這時終於反應過來，悲呼壹聲就沖上前去，抱住潘鴻舉的身子，慟哭道：“老爺，老爺，是誰殺了我家老爺，老爺啊……”
　　唐治鎮定地道：“小羅，清場，叫所有人都出去。”
　　“小葉娘子，小葉娘子……”
　　唐治壹伸手，便攥住了葉紅蘇的手腕，加了把力，葉紅蘇吃痛，不禁放開了潘鴻舉，淚眼婆娑地擡頭望來。
　　唐治沈聲道：“人死不能復生，小葉娘子，妳先退出去，這處靜室，不可破壞了。”
　　說著，他拉著葉紅蘇，便壹步步往外退。
　　眾人俱都退出，羅克敵便命幾個侍衛持刀守在了破開的門口。
　　侍飛飛終於清醒過來，驚恐地尖叫道：“快報官，快報官啊，老爺被殺了……”
　　唐治壹皺眉，喝道：“別喊了，我就是官！”
　　侍飛飛嚇了壹跳，這才醒悟過來。
　　這……如今江南地面上最大的官兒，果然就在眼前。
　　嶽小洛撚須壹想，道：“大王，還是需要人去官府壹趟，帶個忤作來。”
　　唐治頷首，術業有專攻，檢查屍體，確定真正死因和死亡時間等，還是得專業人士來幹。
　　唐治回首道：“老袁，袁成舉？”
　　袁成舉上前壹步，唐治道：“妳去府衙，找個忤作來。”
　　“好嘞！”袁成舉興致勃勃地答應壹聲，轉身就往外走。
　　到了江南這幾天，他待的很沒意思。
　　江南飲食清淡，他吃著不可口。
　　至於風景，他也沒看出什麽好兒來。
　　今日在長街之上，給那王通判剃了個鹵蛋，袁成舉才覺得有點意思了。
　　如今又死了人，死的還是個活神仙，袁成舉就覺得更有意思了。
　　……
　　唐治帶著小高公公和嶽察院，本來是來見活神仙的，結果活神仙駕鶴西歸，潘家本宅變成了命案現場。
　　唐治再回到潘家大廳，便是問案的官了。
　　“小杜娘子，妳們這委羽堂，平時都有誰可以進？”
　　唐治問時，深深地望了杜雲煙壹眼。
　　他已經在懷疑是杜雲煙動的手了。
　　要說仇，只有杜雲煙和潘真人有仇。
　　而且作為枕邊人，她有機會下手。
　　有動機、有條件，她就是最可疑的人。
　　當然，她已私下求見自己，求他伸冤。
　　照理說，不該在他還未出手之前，又動手殺人。
　　但是，女人做事，又豈可以常理揣測？
　　不過，壹眼望去，他也沒有看出什麽特別。
　　小杜娘子確實毫無悲傷的神情，不似葉紅蘇悲傷中帶著憤怒，侍飛飛惶恐中帶著悲傷。
　　但葉紅蘇悲中有憤，是因為她壹直就是潘鴻舉的女人和助手。
　　而侍飛飛惶恐悲切，是因為她是買來的侍妾，才過門兒壹個多月，靠山突然就死了，她不惶恐前程才怪。
　　小杜娘子沒有悲傷，對知道她本來心意的唐治來說，十分正常。她若悲傷，那才有假。
　　可是，如果是她殺的，神態間多少會有所顯露吧？
　　但唐治看不出絲毫異樣，杜雲煙的神情帶著些許疑惑不解，似乎她也對潘鴻舉的離奇被殺，也感到奇怪。
　　小杜娘子定了定神，說道：“委羽堂，是老爺清修之所。除了奴家和紅蘇妹妹、飛飛妹妹，其他人，誰也不可進去。”
　　唐治又道：“這委羽堂，都有誰掌握著鑰匙？”
　　問這句話時，他盯著葉紅蘇，做 為潘真人的女人和弟子，這個人是最有可能掌握鑰匙的。
　　葉紅蘇卻咬了咬下唇，似乎有些不甘，悻悻然道：“委羽堂的鑰匙，只有老爺自己在有。我們要進委羽堂，也要老爺親自帶我們進去，或者老爺就在委羽堂中，給我們開門，才能進去。”
　　唐治又道：“那麽，這委羽堂，妳們三個，都有誰去過呢？誰去的多呢？”
　　“我們三個，都去過。奴家去過的最多……”
　　葉紅蘇擡頭看著唐治：“大王不會懷疑是奴家害了老爺吧？”
　　小高公公輕咳壹聲，向唐治側了側身子，小聲道：“大王，門可是從裏邊下了閂的。”
　　唐治笑道：“我知道，可是……，妳看當時情景，像是潘鴻舉自盡麽？”
　　小高公公搖了搖頭。
　　唐治道：“既然不是自盡，那就壹定有兇手。”
　　小高公公道：“那靜室就只有壹道門，沒有窗，我們撞碎了門才闖進去的，可是看那房中，藏不住人吶！”
　　嶽禦史撚須道：“也說不定有暗道機關呢，等忤作來了，驗過了屍體，我們再細細地搜上壹遍，我就不信了，若有暗道機關，咱們挖地三屍，還找不出來！”
　　葉紅蘇遲疑地道：“這幢靜室，是……我家老爺設計，奴家督工修建的，根本沒有暗道機關。”
　　嶽禦史笑吟吟地道：“這事兒，小葉娘子妳說了不算，要我們查過了才算。”
　　嶽小洛心中，最最可疑的就是葉紅蘇了。
　　她跟了潘鴻舉最長時間，既是他的女人，又是他的弟子，對他的壹切最清楚，也最得他的信任。
　　而潘鴻居定居姑蘇，卻納了小杜娘子為正室，葉紅蘇會甘心麽？
　　三女之中，她最有動機，也最有殺死潘鴻舉的能力！
　　唐治坐在主位上，目光也不禁漸漸移到葉紅蘇的身上。
　　如果，潘真人就是綠扇所說的鴻真人，那麽，這位鴻真人背後，應該還有主使。
　　因為，壹個純粹的神棍，是為了求財。
　　而綠扇說過，當年，有壹批神秘人，給劉大彪提供錢糧和兵甲，那可需要壹筆不菲的財富。
　　難不成，我去府獄提調李塵宇的事，已經引起了有心人的註意，趕緊殺人滅口了？
　　如果是這個原因，我去府獄提調李塵宇，也就是上午的事兒。
　　我帶了李塵宇剛回來，潘鴻舉卻已經死了半晌了，旁人是不可能這麽快就決定動手並實施行動的。
　　除非……這個人就在潘鴻舉的身邊。
　　如果潘鴻舉也是別人的壹枚棋子，那麽，他的女人兼女徒葉紅蘇，有沒有可能就是幕後主謀早就安排在潘鴻舉身邊的眼線呢？
　　唐治越想越頭痛。
　　密室謀殺案啊……
　　他沒覺得自己是大偵探波洛，他只覺得自己的腦袋快熬成菠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