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卡尼奧拉壹家人

　　卡爾·卡尼奧拉大公弓著腰邁著步子，手裏拿著封信低頭看著。
　　在他旁邊，壹個隨臣小心翼翼的註視著他的神色，大公的脾氣已變得越來越暴躁，也越來越捉摸不透，特別是隨著奧斯曼軍隊即將到達波斯尼亞的消息傳來後，他就更加容易動怒了。
　　“那麽說，我們的這位朋友倒是在波斯尼亞沒有閑著，”卡爾看完信後低聲自語了壹句，然後擡頭看看旁邊的隨臣“我們的人都準備好了嗎？”
　　隨臣立刻點點頭：“是的殿下，我們的人隨時都可以出發。”
　　“哦，那就好，”卡爾大公臉色略微好了點，他又低頭看看手裏的信“我們那位來自羅馬的朋友最近似乎在波斯尼亞做了些事情，不過這顯然還不夠，所以我得催壹催他。”
　　隨臣默默聽著，他知道這時候不是他該說話的時候，他只要負責安靜的聽著就可以。
　　果然大公沒有停頓，自顧自的繼續說下去：“不過在那之前還有件事情要做。”
　　卡爾說著目光投向王宮另壹邊的壹片房子，那裏是兩位公主居住的地方，他的姑姑和未婚妻都在那裏，讓他感到惱火的，是那裏似乎成了馬爾奇多維人的獨立王國。
　　包括他的姑姑卡尼奧拉公主在內，馬爾奇多維人占據那片房子，雖然沒有明說，但是他們拒絕卡尼奧拉人進入，他們不但把他們的公主和王子保護得好好的，而且還隱約有要和他這個大公對抗的架勢。
　　“得讓他們知道是才是這座宮殿的主人，”卡爾大公低聲嘟囔，他腳下加快步伐急匆匆的向那裏走去，身後的隨臣只能盡快的跟上。
　　亞莉珊德拉·科·卡尼奧拉公主坐在房間當中的椅子上，雖然這把椅子做工粗糙不是很舒服，不過她並不在意這些，她現在關註的是她們如今的處境。
　　雖然之前那位羅馬來的伯爵幫他們暫時擺脫了困境，但是他們在卡尼奧拉的處境卻並沒有太大的改變。
　　隨著伯爵的離開，他們雖然按大公的吩咐住進了這片房子，而且還暫時得到了安寧，但是壹想到最終還是要面對她的侄子，公主就覺得自己這些人的處境依舊堪憂。
　　佳利王子是指望不上，那是個雖然年輕卻沒經歷過什麽事情的年輕人，現在他每天除了興致勃勃的打獵，已經快要忘了剛剛發生的事情，至少在他看來既然已經給了卡爾那麽大的難堪，那麽事情也就過去了。
　　而她的堂妹，和她同名的馬爾奇多維公主雖然還算看得清形勢，卻也不是個能討論這種事情的人。
　　她們都太年輕了，公主覺得自己現在有些人單勢孤，可又沒有辦法。
　　卡尼奧拉公主不相信卡爾大公會那麽輕易的放過之前讓他丟人的那件事，雖然不是很清楚他後來和伯爵達成了什麽協議，但是伯爵雖然離開，可大公卻沒有立刻動她們，這至少還算是件好事，只是不知道這種局面能維持多久。
　　大公拜訪的消息讓公主心頭微顫，她壹邊吩咐人去通知堂妹，壹邊又打發手下去找佳利王子。
　　然後她獨自壹人走出大門，看著已經站在第二級臺階上的大公。
　　卡尼奧拉的房子大多都是石木混建，哪怕是大公的宮殿也是這樣。
　　所以這裏的房子與意大利那種有著寬大平緩臺階的宮殿截然不同，這裏的臺階狹窄而又陡峭，純粹是為了上下方便而沒有什麽太多的藝術性，所以並不適合主人站在上面迎接客人。
　　如果是客人，就更不合適了，那樣會給人壹種不請自來咄咄逼人的感覺。
　　看到卡爾大公的樣子，卡尼奧拉公主心裏就不由微微壹緊，她盡量讓自己的神色看上去顯得鎮定，在離侄子幾步的第壹級臺階的盡頭她停下腳步，然後低頭向下看著正仰著頭望著她的卡爾。
　　因為後背佝僂，卡爾原本就比普通人顯得矮上不少，再站在下面的臺階上，他就只能盡量擡起頭才能和他的姑姑對視。
　　不過大公似乎並不在意這個，他的臉上掛著笑容，那樣子壹點都看不出之前他們還曾經劍拔弩張的險些拼命。
　　“親愛的姑姑，我來是要告訴您那位蒙蒂納伯爵最近在幹些什麽，”卡爾不在意的把那封信遞給公主“我在波斯尼亞的朋友有關於他的消息，看來他倒是很活躍。”
　　公主有些不解的接過信，看到上面的內容神色不由微微變化。
　　“我親愛的姑姑，”大公臉上的微笑漸漸變得略顯惡意“我知道妳和妳的表兄，我那位尊敬的未來嶽父壹直在暗中和那些波斯尼亞人勾結，馬爾奇多維希望通過他們的幫助獲得獨立，而妳希望妳的丈夫成為卡尼奧拉的掌權者，不過我在那邊也有朋友，所以妳們玩那些小伎倆是瞞不住我的。”
　　公主想盡量讓自己看上去平靜些，可她緊捏信紙的手出賣了她的情緒，信裏的內容讓她揪心，壹想到自己壹家長久以來的打算可能要落空公主不由心裏壹陣煩亂。
　　“姑媽，您大概認為我永遠不會察覺那些您在波斯尼亞的支持者，而當您聽說那個蒙蒂納伯爵進入波斯尼亞之後，就認為這是個好機會了，所以您就寫信讓那些人開始在波斯尼亞攪風攪雨的，”卡爾說著毫不客氣的壹把從公主手裏搶過信來念著上面的內容“看看啊，就在伯爵離開之後不到4天，北方就出現了好幾起襲擊奧斯曼人的事情，其中最大的是那個魯瓦（阝十）侯爵，我不知道妳和他是怎麽勾搭在壹起的，不過我知道那個人，他就是個天真，好笑還有些愚蠢的波斯尼亞人，還有其他的事，壹些當地人也開始襲擊奧斯曼人了，我想這些人壹定是受了某些人的唆使，這其中應該有妳和我那位馬爾奇多維嶽父的功勞。”
　　卡爾喋喋不休的說過沒完，看到公主臉色越來越難看，他幹脆向上邁上壹級臺階逼著公主向後退開。
　　“妳並不如妳看上去那麽善良，至少對那個蒙蒂納伯爵並不善良，”大公毫不留情的諷刺著“當妳聽說伯爵要去波斯尼亞的時候，妳就在打著趁機讓妳那些朋友行動起來的算盤了，而壹旦奧斯曼人因此生氣，至少稍微註意他們就會發現有壹支外國軍隊進入了波斯尼亞的，他們會把所有的罪行都怪罪在伯爵的身上，而妳和妳那些朋友卻輕輕松松撈好處。”
　　大公的話讓公主臉上時晴時陰，她想要讓自己盡量保持鎮定，但是咄咄逼人的大公卻不給她任何喘息的機會。
　　“那麽姑姑，妳為什麽要這麽做，不要告訴我妳是想幫妳那個可憐的堂妹，”卡爾說著瞥了眼聞訊而來正站在門口看著他們的馬爾奇多維公主“讓我想想，妳和妳的丈夫是打算成為公國的首相，而馬爾奇多維妳也希望能緊緊抓在手裏，這樣妳和波斯尼亞人相互勾結的時候就可以用馬爾奇多維作為和他們討價還價的籌碼了，不是嗎？”
　　卡尼奧拉公主的臉色陰沈下來，她扭頭看看站在門口神色愕然的馬爾奇多維公主，再回過頭盯著面前的卡爾。
　　“妳應該感到高興，因為妳派去的那個伯爵為我們大家都做了件好事，”卡尼奧拉公主聲音陰沈“那些公教徒，他們正好可以成為蘇丹泄憤的靶子。”
　　“啊！”
　　壹聲尖叫從馬爾奇多維公主嘴裏發出，她難以置信的看著她壹直信任的堂姐。
　　“閉嘴，”卡尼奧拉公主大聲呵斥著堂妹，眼中透著說不出的厭惡“妳認為我為什麽要支持妳們這些叛徒，妳的祖父改宗的時候已經就是個叛徒了，我和妳住在壹個房子裏每天都忍受著妳遵循那些該死的公教儀式，妳認為這是為了什麽？”
　　“可是妳說過是為了幫助馬爾奇多維獲得獨立，可妳實際上是要拿馬爾奇多維和別人交換條件。”馬爾奇多維公主氣憤的反駁著。
　　“這和妳祖父比起來又算什麽，和當初他從我們家族手裏奪走大公寶座的時候幹的那些事比起來，我已經是夠仁慈了。”
　　卡爾大公臉上掛著惡意笑呵呵的看著眼前兩個女人相互爭吵，他把那封信在手裏掂了掂，然後才冷冷的說：“好了，現在讓我們都冷靜壹下吧，別忘了妳們是在我的宮殿裏。”
　　卡爾說著從兩個女人中間穿過，佝僂著身子走進房門。
　　身後，兩個女人相互怒視，不過還是跟著卡爾壹起走了進去。
　　卡爾舒服的坐下來，不過很快他就皺起了眉，動了動身子讓隆起的後背離開後面膈人的椅背。
　　“現在讓我們說說那位蒙蒂納伯爵，”大公看著滿是敵意的兩個女人“妳們大概已經知道我讓那個伯爵去做什麽了，我需要有人能幫我暫時給奧斯曼人找點麻煩，這樣蘇丹才能發現我的重要，所以我不想有人破壞我的好事。”
　　“那個伯爵在波斯尼亞什麽都幹不了，”卡尼奧拉公主不屑的說“那些波斯尼亞人既倔強又固執，他們不會和壹個公教徒好好相處的，他到了波斯尼亞唯壹的結果就是死在那裏。”
　　“這個我並不在乎，”卡爾不在意的搖搖頭“我在乎的是他能為我做什麽，至少現在我不想他出事，所以我要妳給妳那些朋友寫信，告訴他們收斂著點。”
　　卡尼奧拉公主陰沈的看著侄子，她在心裏琢磨如果自己不答應這個要求又會怎麽樣。
　　似乎察覺到公主的心思，卡爾冷冷的說：“如果妳拒絕，我會把妳和妳丈夫做的那些事寫信告訴奧斯曼人，相信奧斯曼人壹定對妳們這些小把戲很感興趣。”
　　卡尼奧拉公主露出了錯愕的神色，她沒想到卡爾會卑鄙到這種地步，居然用向奧斯曼人告密要挾她。
　　“卡尼奧拉的祖先會因為妳這種行為蒙羞的。”公主憤憤的說，不過她卻沒有再堅持表示拒絕。
　　卡爾大公撇了下嘴說到：“如果卡尼奧拉在我的手裏滅亡，那才是令我的祖先蒙羞，不過這和妳已經沒有關系了親愛的姑媽，妳現在應該多想想該怎麽勸阻妳那些過於興奮的波斯尼亞朋友。”
　　“那麽妳呢，那個蒙蒂納伯爵不就是被妳唆使著去的波斯尼亞，妳認為蘇丹對這個消息又會怎麽看？”
　　聽到卡尼奧拉公主的反問，卡爾卻沒有顯出驚惶不安，他慢慢從口袋裏拿出另壹封信。
　　“這是我寫給波斯尼亞總督的，不過妳可以先看看，我親愛的姑媽。”
　　卡尼奧拉公主有些疑惑的接過那封信，可只看了開頭幾句臉上就露出了錯愕的神色。
　　“妳居然把那位伯爵的行蹤透露給了奧斯曼人的總督？”
　　“只是告訴他有個外國人帶著軍隊進入了波斯尼亞，妳難道不也是這麽告訴妳那些波斯尼亞朋友的嗎，我們之間的區別只是告密的對象不同，不過正因為這個不同，妳必須得按照我說去做了，親愛的姑媽。”
　　公主楞楞的看著卡爾大公，之前借用亞歷山大的力量挫敗卡爾所帶來的喜悅，突然間就蕩然無存。
　　現在卡尼奧拉公主忽然發現除了按照卡爾說的做，她居然壹點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至於馬爾齊多維，我覺得妳們夫妻還是不要妄想了，不過我可以考慮用另壹種方式補償妳們，”卡爾看看旁邊的馬爾齊多維公主“妳的丈夫可以得到攝政公爵的稱號，但是妳們必須保證從現在開始絕對不再幹預馬爾奇多維的任何事務。”
　　卡尼奧拉公主眼中閃過壹絲精光，她有些充滿希冀的看著卡爾，似乎是在探究他的話究竟是真是假。
　　馬爾奇多維公主臉色沈沈的看著討價還價的兩個人，她覺得自己的國家就好像壹塊被隨時準備宰割的肥肉，等著別人任意享用。
　　“我可以考慮妳的建議，”卡尼奧拉公主對侄子點頭說到“不過我只能保證放棄幹預馬爾奇多維的事情，至於波斯尼亞人，妳也應該知道我們對他們的影響並沒有到能隨意指揮他們的地步。”
　　卡爾暗暗咒罵了壹句，他知道卡尼奧拉公主並非說謊，就和他與那個伊沃·德拉納之間的關系壹樣，他也不相信卡尼奧拉公主夫妻能對如同的魯瓦（阝十）那樣的波斯尼亞貴族有著決定性的影響。
　　不過這麽壹來對卡爾來說事情就有些糟糕了。
　　卡爾大公對亞歷山大是抱著很大希望的，他除了指望著亞歷山大能在波斯尼亞為他拖住奧斯曼人，更是希望這能讓蘇丹意識到維持他的軍隊對奧斯曼人來說是很重要的。
　　卡尼奧拉公主之前向波斯尼亞人透露亞歷山大的消息，無疑會激發起波斯尼亞人反抗奧斯曼帝國熱忱，這看上去似是也合他的心意，但是卡爾卻知道這麽做的結果也可能會是徹底激怒奧斯曼人。
　　他只希望由亞歷山大的蒙蒂納軍隊給奧斯曼人找些麻煩，然後他再乘機提出幫助奧斯曼人圍剿亞歷山大，這樣才能顯出他作為卡尼奧拉公國統治者的重要，但是如果整個北波斯尼亞發生了叛亂，特別是那些貴族如果都牽扯進去，結果很可能就是會促使奧斯曼人對當地貴族徹底失去信任。
　　如果那樣，當奧斯曼人到了卡尼奧拉的時候，等待他的可能就是被罷黜的命運了。
　　“親愛的姑媽我得承認妳給我惹了個不小的麻煩，所以在事情更糟糕之前趕緊想辦法補給吧，否則我會把妳們幹的那些事告訴奧斯曼人。”
　　卡爾咬著牙叮囑著，然後他的目光不由投向波斯尼亞的方向。
　　“伯爵，妳可壹定要頂住啊……”大公心裏由衷的暗暗祝願著。
　　納烏薩瓦河把波斯尼亞簡單的分成了南北兩塊，這除了因為奧斯曼人到來造成的結果，歷史上波斯尼亞也因為這條河流曾經出現南北兩個不同的王國。
　　其中北波斯尼亞最強大的時候曾經統治著包括北方與大半個克羅地亞的領土，而在稍微些之後，北波斯尼亞王國向南擴張，最終統壹了整個波斯尼亞和幾乎全部的克羅地亞。
　　所以當奧斯曼人到來之後，隨著波斯尼亞王國的滅亡，之前被波斯尼亞人統治的克羅地亞也就變成了無主之地。
　　這裏的貴族很多，多得就像是滿山都是的樺樹林，經常壹小塊地方上就會有好個不同姓氏的貴人，雖然這些人大多的出身並不高，但是他們依舊是真正的貴族。
　　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景，說起來和克羅地亞的過去有關。
　　和波斯尼亞或是卡尼奧拉不同，克羅地亞人信仰的是羅馬的公教。
　　而當初引導克羅地亞人改信的，正是老羅維雷的叔叔西斯廷四世。
　　這大概算的上是西斯廷四世最得意壯舉之壹，當他聽說奧斯曼人滅亡了波斯尼亞王國之後，就做出了個大膽的舉動，派出壹位主教去勸導克羅地亞人改信換宗。
　　誰都沒有想到他這個看似冒險的舉動居然真的成功了。
　　只是為了能讓克羅地亞人改信，西斯廷四世對當地人大肆許諾，甚至宣布只要願意皈依梵蒂岡，就承認那些人的貴人身份。
　　這樣許諾的結果就是克羅地亞順利的皈依在了梵蒂岡教廷門下，而當地也憑空多了許多新鮮出爐的貴人。
　　而現在就有壹隊貴人正牽著驢趕著牛的穿過壹片樺樹林，在他們的車上，裝的是滿滿當當的礦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