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兄妹……情？

　　“啪！”
　　清脆的撞擊聲在寂靜的深夜顯得異常的響，直直頂在亞歷山大胸口的火槍卻沒有接著發出震耳欲聾的可怕轟鳴。
　　箬莎楞楞的看著亞歷山大，她還保持著握著火槍的姿勢，她身後的伯萊裏已經拽出柄很厚的重劍。
　　“小心點，”不知道什麽時候同樣拿出柄火槍的烏利烏雙手握槍對著伯萊裏“這個可是能打響的。”
　　“妳在槍上做了手腳？”箬莎終於明白過來，她憤怒的瞪著亞歷山大“妳給我的就是把根本打不響的槍。”
　　“那是因為妳太著急了，我只是換掉了點小東西，妳那麽急著拿到我的槍，又那麽急著做準備逃跑，才會被我發現妳的秘密。可我沒想到妳居然真的拿槍打我。”
　　伯萊裏走過來擋在箬莎身前，他警惕的舉著重劍，雖然烏利烏手裏的火槍讓他不敢輕動，但他還是用自己的身子護著箬莎：“妳要把小姐帶回去嗎，如果那樣妳先殺了我。”
　　“妳倒是很忠心，”亞歷山大看著伯萊裏“可妳們也夠傻的，這是要去哪，妳們難道不知道這個時候出門有多危險嗎？”
　　“那也比嫁給那個霍森更好，”箬莎咬著牙低聲說“凱澤爾說我是他最喜歡的妹妹，可他還是要我嫁給個那個霍森，而我母親除了和她那些情人鬼混什麽都不管。只有伯萊裏知道我要離開這裏支持我。”
　　“可是現在妳這麽跑出去是在找死，”亞歷山大望著箬莎的眼睛“而且妳怎麽知道我不會幫助妳，不過妳這毫不猶豫對我開槍可真是讓我有點傷心。”
　　“妳要幹什麽？”箬莎擡手攔住要開口的伯萊裏，她知道這次的逃亡已經失敗了，雖然還不知道亞歷山大的目的，可看他既沒對自己兩人開槍也沒追究自己對他開槍，箬莎心裏多少有點暗自僥幸的希望這個人只是要提出什麽條件“說妳想要什麽吧，如果是珠寶我們沒有帶太多，如果要妳們都可以拿走。”
　　馬希莫舔舔嘴唇，雖然他不清楚箬莎他們能帶多少東西，可想想怎麽也是伯爵小姐，如果能趁機敲上壹筆也算是不錯的收獲，不過看看亞歷山大他就失望的嘆口氣，雖然不知道亞歷山大在想什麽，可也能猜到他不會因為那點珠寶就動心的。
　　“我不要妳的珠寶，不過我希望妳能回去，”看到夜幕中箬莎似乎有些異樣的臉，亞歷山大輕聲說“妳認為我會和凱澤爾壹樣嗎，因為對自己有利就犧牲掉自己的妹妹？”
　　“妳說什麽？”箬莎愕然的看著亞歷山大。
　　“我是說，我是妳的哥哥，”亞歷山大慢慢伸出手，輕撫在箬莎的臉頰邊“妳可以派人去那不勒斯問妳的母親，很多年前她是不是曾經生下過個男孩，然後在剛剛降生之後就被送走了。”
　　亞歷山大的話讓幾個人都呆楞住，他們都用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他。
　　烏利烏感到莫名其妙，馬希莫完全被這突然的變化搞得昏頭轉向，而要說什麽的伯萊裏動了半天嘴唇還是沒有開口。
　　不過最意外的是箬莎，她用看瘋子似的眼神看著亞歷山大。
　　“妳母親在十六歲的時候和別人生過個男孩，不過孩子剛生下來就被妳的莫迪洛舅舅派人送到了西西裏的壹家修道院裏，男孩的名字叫喬邇。”亞歷山大小心翼翼的走到箬莎面前把她手裏的火槍拿過來。
　　“等壹下，等壹下，妳是說妳也是我母親的孩子，我們是同母異父的兄妹？”箬莎錯愕的看著亞歷山大“那妳那次去莫迪洛舅舅家並不是無意的？”
　　亞歷山大對箬莎這精明的心思真是又佩服又高興，雖然有個這麽精明的妹妹似乎並非什麽好事，可她卻在無意中幫他說出了原本還在醞釀的話。
　　“是的，那不是無意的，我就是要去看看妳的母親，因為那也是我的母親，”亞歷山大盡量讓自己的表情看上去認真些，雖然他知道也許對所有人這件事與其說是激動不如說是尷尬“我當時就告訴她我是從西西裏來的，而且我還有個名字叫喬邇，她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麽。”
　　“原來是這樣，母親讓我打聽關於妳的事，我原本以為是她對妳有了興趣……”說到這裏也察覺到不妥當的箬莎停下來，只是用壹雙湖藍色的眸子看著亞歷山大，然後她的神色慢慢冷淡下來“那麽妳現在要怎麽對付我，別告訴我妳因為和我是同母異父的兄妹就願意幫助或是原諒我，畢竟如果那壹槍能打響妳現在已經死了。”
　　亞歷山大暗自點頭，其實他這也的確是冒了次很大的險，甚至說是九死壹生都不為過，因為雖然這把剛剛經歷改良，甚至連燧發槍的原型都算不上的火槍已經被他做過手腳保證不會打響，可想想畢竟是面對壹支火器，在沒有穿上足夠厚實的鎧甲前，面對這個時代最具威力的武器，只要想想都覺得頭皮發炸。
　　而且也正如他所說，亞歷山大怎麽也沒想到箬莎會毫不猶豫的對他開槍。
　　即便對這女孩沒有什麽特別感情，可對她這種絲毫不在意他生死的態度，亞歷山大也從心裏感到別扭，而且他也再壹次重新審視這個他原本以為天真無害的女孩，只要想想她能那麽果斷的扣動扳機，亞歷山大就不得不承認之前真是小看她，甚至對她是完全不夠了解的。
　　很顯然，箬莎很清楚火槍的響聲壹定會驚動城堡裏的人，可如果和自己幾個人糾纏，那麽壹旦同樣驚動別人就很可能會就纏住無法逃走，所以在那種時候她果斷的選擇最簡單有效的方法，決定哪怕驚動衛兵也要先開槍打死他，然後立刻逃跑。
　　關鍵是她根本沒想過用火槍威脅，而是選擇直接開火！
　　真是個可怕的女孩子，亞歷山大覺得即便是他面對如此局面都不可能做出更有利的選擇了。
　　亞歷山大知道現在自己必須有個能說服她的理由，否則她是不可能相信自己的。
　　“我不認為妳嫁給霍森伯爵是個好主意，雖然我不認識他可也想象的出來，”亞歷山大說著向伯萊裏點點頭，似是在提醒之前他說的那些關於那位塔蘭托伯爵的事自己是記得的，聽伯萊裏哼了聲，他就繼續說“至於阿爾弗雷德王子，我已經見過那個人了，而且說實話我比妳更不喜歡他。”
　　亞歷山大的話讓箬莎心頭壹輕，可還是警惕的盯著他。
　　“箬莎，妳不知道我的父親是誰，可我保證如果我能重新奪回屬於我的東西，那麽我就有足夠的力量保護妳，”亞歷山大小聲說“妳可以給我這個機會，凱澤爾要很久之後才回來，但是相信我也許用不了多久事情就可能會發生變化，到那時妳也許就不需要逃跑也不用嫁給妳不喜歡的人了。”
　　“妳為什麽這麽說？”箬莎警惕的看著亞歷山大“妳在想把我騙回去，然後利用我達到妳的目的嗎，就算如妳說的妳是我母親和某個大人物的私生子，可妳壹樣會為了自己的利益強迫我嫁給我不喜歡的人。”
　　“不會的箬莎，不會的，”亞歷山大輕輕伸手捧起箬莎的臉，就著月光仔細看著她，然後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我不會強迫妳嫁給妳不喜歡的男人，甚至我不能容忍妳嫁給任何人，妳也許會覺得我這話不能理解，可這的確是我心裏的想法。”
　　箬莎微張嘴唇看著亞歷山大，她似乎壹時間沒有聽明白他話裏的意思，也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壹個自己剛剛對著他的胸口開了壹槍的人，壹個剛剛親口對她說自己是她同母異父哥哥的人，現在卻說出這種足以讓她吃驚的話，箬莎完全被這近乎荒唐的事搞懵了。
　　“跟我回去，我保證不會讓妳為這種事再煩惱，而且我也需要妳的幫助，”亞歷山大知道適當的讓人覺得自己是被需要的，就會感覺他的話更可靠些，因為只有這樣才能解釋他這些話的動機“妳要幫我和母親取得聯系，妳知道我在杜依蘭宮裏原本是有很多機會和母親見面的，可我壹直沒把這件事告訴她，而是選擇來找妳。”
　　“妳是怕讓莫迪洛舅舅知道嗎？”箬莎似乎明白了什麽，她的眼神中閃過壹絲聰慧的光芒“看來妳父親壹定是個真正的大人物，否則莫迪洛舅舅只會把妳交給個普通人家撫養，而不會這麽煞費苦心的把妳藏起來。”
　　亞歷山大暗暗驚訝的看著箬莎，如果說他到現在能很清楚的知道莫迪洛的心思，完全是經過了多方求證之後得出的結果，可眼前這個女孩居然就只從簡單的幾句話當中就差不多猜出了個大概，這固然是因為她對自己母親和莫迪洛伯爵的了解，可不能不承認，她的聰明也讓亞歷山大感到隱隱不安。
　　決定把關於身世的事情借機透露給箬莎，究竟是做對了還是自己給自己挖了個大坑，亞歷山大多少有些心裏沒譜了。
　　“我們回去。”
　　和之前壹言不合就開槍壹樣，做出決定的箬莎沒有拖泥帶水，只是向伯萊裏做了個手勢就帶頭往回走。
　　“妳對小姐說了什麽？”伯萊裏壓抑著憤怒的聲調聽上去還是很細膩，可亞歷山大知道這個大塊頭可能隨時撲上來和他拼命。
　　不過他倒是不在意這個，而是低聲說：“我看妳還是先想辦法解決自己的麻煩吧，如果我沒猜錯妳壹定是把馬場副總管綁在床上扮成妳的樣子吧，這樣別人才發現不了妳的傷勢其實已經好的差不多，而且也不會發現妳事先偷了兩匹馬留在這。”
　　“妳怎麽會知……”只問了半句，伯萊裏就憤怒的在夜色裏尋找摩爾人的影子，同時嘴裏低聲念叨“我要揪下那個黑小子的腦袋，都是他壞了我們的事。”
　　“別怪烏利烏，是妳們自己太不小心了，”亞歷山大說了壹句，就上前和箬莎壹起向前走“妳好像並不懷疑我的話，難道不奇怪自己突然多出了個同母異父哥哥這種事嗎？”
　　箬莎停下來看了眼亞歷山大，然後繼續向前走。
　　“如果妳沒見到我們的母親和男人鬼混的樣子，問出這種話還沒什麽，可妳現在這麽問就有點愚蠢了，”箬莎似乎壹點都不在乎提到喬治安妮夫人的那些尷尬事“其實我更驚訝的是，居然到現在才有人對我說和我是同母異父。”
　　亞歷山大無言的看著走在前面的箬莎，他倒是多少能理解箬莎這種近乎叛逆的舉動，只要想想親眼見到的喬治安妮夫人與她情夫那些荒唐事，即便是亞歷山大想到攤上這個老媽，也多少覺得有些頭疼。
　　“伯萊裏，拿著這個。”箬莎回頭向後面的伯萊裏低聲說著把壹個小錢袋塞給他“告訴妳的那個副總管，讓他別亂說話。”
　　伯萊裏低聲嘟囔壹句收下了錢袋。
　　站在通往城堡裏的角門邊，箬莎看著亞歷山大。
　　“我聽妳的回來了，接下來該怎麽做就看妳的，”箬莎的表情很認真，壓力山大註意到月光她的眼睛出奇的迷人“如果妳騙我們，我會把妳是誰告訴莫迪洛舅舅，”說著她的頭微微向前傾到亞歷山大眼前“不要以為他也是妳舅舅就認為他會手軟，妳既然不願意讓他知道妳，就說明妳也了解他是個什麽樣的人，如果妳敢不守信，我就把的秘密告訴他。”
　　亞歷山大點點頭，他知道當把秘密告訴箬莎同時，他的把柄也已經落在了這個女孩手裏。
　　這也是他之前始終沒有說出實情的緣故，不過當發現箬莎準備逃跑之後，他知道這是個對自己來說絕好的機會。
　　果然，現在他們都掌握著對方的把柄了。
　　“我會幫妳擺脫這些妳不願意的婚姻，”亞歷山大做出承諾“相信我，妳幫助了我，我就會報答妳。”
　　箬莎深深看了眼亞歷山大，低頭走進了黑乎乎的角門。
　　“我會盯著妳的，”走進角門前，伯萊裏彎腰在亞歷山大耳邊低聲說“如果我發現妳對小姐不忠誠……”
　　“妳的小姐已經威脅過我了，妳先解決自己的麻煩吧。”
　　亞歷山大不等伯萊裏說完就推著他的脊背向角門裏走，已經出來的太久，他沒有把握會不會被人發現。
　　他能牽制箬莎的只有她要出逃的秘密，而亞歷山大已經發現現在怕這個秘密泄露出去的，其實是他自己。
　　雖然這個時代的貴族對擁有情人並不避諱，甚至很多人還以此為榮，但那都是些已經結婚的女人。
　　壹個未婚的貴族小姐如果在婚前被人發現曾經逃婚的醜聞，那麽她和她的家族面臨的就將是再也不會有人願意與她結婚的命運。
　　這樣她唯壹能去的地方只有修道院。
　　對箬莎來說，她自己固然不想在修道院裏度過余生，而亞歷山大更不願意看到這麽個結局。
　　因為對亞歷山大來說，科森察的伯爵小姐已經成了他邁出實現成為‘喬邇·莫迪洛’這個人的關鍵人物。
　　“拿著伯萊裏，”箬莎在黑影裏把個小包塞到伯萊裏手裏“用它堵住妳那個副總管的嘴。”
　　伯萊裏嘟囔了壹聲結果了那個錢袋。
　　“我們都回自己的房間去吧，”箬莎冷冷的看著亞歷山大，湖藍色的眸子裏透著壹絲冷漠，很顯然她還在為被他破壞了逃跑的計劃而不滿“明天還有很多事要做，”說著她再次低聲叮囑亞歷山大“我會把妳的事情告訴媽媽，不過妳也要記住妳答應我的。”
　　“放心，妳自己不想嫁給不喜歡的人，我也不願意妳嫁給別人。”
　　亞歷山大隨口說完這句話就後悔了，他註意到箬莎看著他的眼神忽然發生了某種變化，那種樣子讓他不由得懷疑自己在她眼裏是不是已經成了個變態。
　　亞歷山大真想給自己個嘴巴，她可是妹妹啊。
　　對妹妹說出這種話的會是什麽人，看看箬莎的眼神就知道了。
　　盡管很想解釋，可看著箬莎已經忽然轉身默不作聲的向城堡裏走去，亞歷山大只能無奈的閉了嘴。
　　看到身後正用奇怪目光看著他的那兩個人，他又不禁為該怎麽向他們解釋犯愁了。
　　似乎就是為了替他解決這個難題，就在亞歷山大打算招呼他們先回房間，再向他們說清壹些事情時，壹陣低沈震撼的鐘聲突然從城堡高處的瞭望塔裏響起！
　　那鐘聲撕破了深深的夜幕，幾乎就在壹瞬間驚醒了這座沈寂的城堡！
　　城堡裏到處都是紛紛點亮的燈光，人影晃動下似乎所有人都驚醒了過來。
　　“怎麽回事！”亞歷山大大吃壹驚，他腦海裏第壹個念頭就是“難道這麽快就被發現了！”
　　壹個身影在遠處出現，箬莎依舊身穿那件如女獵神般的裙子，只是她的手裏這時正提著柄帶鞘長劍。
　　看到還站在院子裏不知所措的主仆三人，箬莎暗壹皺眉就走過去。
　　“發生了什麽？”亞歷山大低聲急問。
　　“是警鐘，”箬莎擡頭看著山頂“有敵人。”
　　“敵人？”
　　亞歷山大意外的也擡起頭看向山頂的瞭望塔。
　　戰爭，就這麽不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