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二壹四章 虛界山（三）

史乙壹個人幾十萬年，完全是靠著自己和自己說話度過的。壹開始的時候，是壹人扮演兩個角色，互相對話討論，或者幹脆就是吵架。

慢慢的“兩個人”都覺得沒意思，於是變成了四個人、五個人……十個人。

如果是普通人，這個時候恐怕已經瘋了。但是修士有壹個好處，可以“切割”自己的魂魄，也就是煉化分神。

史乙用了壹些手段，讓自己的分神彼此並不“熟悉”，而不是像正常的修士那樣，壹個念頭就可以傳遍所有的分神。

等到了後來，他已經可以壹個人扮演幾百個角色，演壹場世俗百態的“大戲”。

這樣的結果是，史乙這壹張嘴堪稱天下第壹靈巧，宋征剛壹開口，他已經如同飛劍風暴壹樣嘚吧嘚吧說出來壹大堆，不但語速飛快、聲音洪亮，而且吐字清晰、頗見功夫！

他從各個邏輯的角度勸說宋征不能這麽做，最後又想出來幾十個理由威脅他。

他這壹番操作把宋征嚇了壹跳，並且承認：史頭兒妳說的都很有道理，然後手上不停，用法術將史乙現在的邋遢模樣從各個角度保存下來，然後專門制成了壹個壹枚寶珠用來保存。

這才心滿意足的詢問他：“妳怎麽變成了這副模樣？我記得妳妳是魂魄體呀？”

史乙對他怒目相視，關閉了自己其他多余的“分神”，變得正常了許多：“有很多地方魂魄是進不去的，所以後來天火為我重塑了身軀。說到了天火，妳是怎麽進來的？”

宋征整理了壹下自己的衣襟，低調而矜持的說道：“天火，已經被本座斬於手下了。”

他還是決定不那麽明顯的炫耀——炫耀是壹定要的。

卻不料他話說出口，史乙露出壹個大吃壹驚的表情：“天火死了？可是為什麽我魂魄中的天火烙印還存在著！？”

宋征心裏咯噔壹下，第壹反應是中了天火的詭計，這家夥是不是想玉皇壹樣，施展了金蟬脫殼之計？

“哈哈哈！”史乙忽然壹聲大笑：“耍到妳了！放心吧，我魂魄中的天火烙印早就消失了，在那壹刻，我就知道天火終於死了！而且我非常確定是妳幹的，除了妳沒別人。”

宋征松了壹口氣，狠狠瞪了他壹眼，在回憶了壹下，批評道：“妳剛才那個‘大吃壹驚’，太浮誇了。”

史乙居然糾結起了這事兒：“真的嗎？不可能吧，我幾十萬年磨練的演技呢——我明白了，妳就是事後諸葛、馬後大炮，妳剛才已經被騙到了，本伍長的表演無懈可擊！”

元初燈在壹旁已經凝固不動了，它驚呆了，難以理解這兩個家夥：這裏是危險地九天墟，妳們壹個自己被壓在虛界山下，壹個夥伴被壓在虛界山下，怎麽就能這樣雞毛蒜皮的扯了半天蛋？

宋征還在沒完沒了，壹定要跟史乙辯論壹下這個問題：“這不是幾十萬年磨練的問題，妳就是沒有天賦……”

“放屁！”史乙像被踩到了尾巴的貓壹樣勃然大怒：“本伍長天賦異稟！”

宋征露出壹絲鄙夷，把史乙氣的七竅生煙。

“行了、行了，就算是妳有天賦吧。”宋征擺出壹副“我承認了，行了吧”的態度，不但沒能讓史乙在這件事情上釋懷，反而更加難受了。

宋征終於想起來自己來九天墟到底是幹什麽的了，很賤的問了壹句：“妳想不想出來？”

史乙平靜道：“這裏面挺舒服的，身上的這座小山輕重合適，跟新收的棉花做成的被子壹樣舒適；這洞裏邊呢，冬暖夏涼，要是身上癢癢了，還可以轉動身軀蹭壹蹭，那叫壹個銷魂啊……”

在宋征錯愕的眼神之中，史乙忽的勃然變色，破口大罵：“妳豬腦子啊，書都讀到狗肚子裏了？還特麽問我想不想出來，廢話啊，老子被關在這裏幾十萬年了，老子恨不得現在就飛出去！妳特麽來都來了，哪有那麽多廢話，快救我出去！”

宋征嗔目結舌：“……”

史頭兒什麽時候這麽啰嗦了，絮絮叨叨的堪比三百個老太婆，把他救出來真是壹個正確的選擇嗎——宋大人第壹次產生了懷疑。

他詢問壹旁的元初燈：“這虛界山，究竟是什麽來歷？”

元初燈如果是真正的生靈，此刻只怕已經是滿頭冷汗了，您們還記得有正事兒呢？

它回答道：“虛界山中的秩序只是虛界山的秩序。這座小山峰，乃是整個九天墟各種兇險的重量顯化。”

宋征有些奇怪：“他是怎麽被壓在這下面的？”

史乙生氣的哼了壹聲，元初燈有些不好意思：“他……是代替我被壓在下面的，他把我送了出去，代價就是自己被壓在下面。”

宋征：“……”

元初燈道：“想要把他就出來，就只能強行擡起這座小山，或者是找壹個人代替他被壓在下面，而且壹定要心甘情願——不能是死物，這裏的秩序不允許。”

史乙沒心沒肺道：“書生快來，妳替我在這下面待上幾十萬年，我出去浪壹浪，然後再回來替妳。不行，要不咱們輪流來，我下次把胖子帶來讓他替妳，然後讓土匪來替胖子……趙姐就算了吧，要跟她說這事兒，估計她要捶我……”

宋征真的認真地重新考慮了壹下，要不要把這個碎嘴救出來。

“妳給我閉嘴！”

他惱火壹句，然後繞著這座小山走了壹圈。真的很小，三丈來高，方圓也不過十多丈。

他想了想之後，雙手抓住了小山，用力向上壹擡。小山紋絲不動。

元初燈說道：“沒用的，九天墟所有兇險的重量具現化，在這壹層星海中，最強大的力量，也不可能擡起來。”

宋征松開了雙手，卻信心十足地對史乙說道：“妳做好準備，待會我將這塊石頭擡起來，妳趕快出來，我恐怕堅持不了多久。”

元初燈仍舊說道：“不可能的……”

但是史乙這壹次卻沒有啰嗦，而是無條件的相信書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