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5章 忠心為主（上）

　　柳成菲這幾天有些悶悶不樂。她懷揣著可憐兮兮的小心思，旁敲側擊了好幾次，可是大人好像是個榆木疙瘩，始終沒有意識到，柳大小姐想要讓他明白，再過兩天就是她十九歲生日了。
　　天哪，十九歲了，都是老姑娘了，還沒有許配人家，在柳縣已經滿城閑話了。
　　但是大人最近太忙了，他心不在焉，柳成菲雖然覺得委屈，可也不能責怪他。
　　她今天做了壹頓愛心滿滿的丹食，可宋征吃了卻悶悶不樂，她很費解這是為什麽，只以為他是因為案子緊張不順利心情不好。
　　她從衙門裏回來，到了自己的住處卻是吃了壹驚：門口已經排起了長長的壹條車龍。各種高級馬車，高頭大馬，車下跟隨小廝和護衛，主人家壹看就身份不俗。
　　但是這幾十輛馬車卻很規矩的排隊等在自己家門口。她疑惑不已：這是怎麽了？
　　這條巷子裏只有她壹家，她這次多留個心眼，小心翼翼的避開了正門，從壹扇不起眼的側門回到了家中。
　　“小姐，您可回來了，外面都是求見您的，禮單在這裏，要為您賀壽。”老管家也有些焦頭爛額，他其實也很納悶，壹位十九歲的花季少女，為什麽要被“賀壽”。
　　柳成菲意外的眼睛壹瞪，旋即有些小小的惱火。
　　自己想要引起註意的人不搭理，不想理會的人卻湊上來壹堆。她畢竟是做過縣令的人，馬上就明白了這些人是為了什麽：宋征回京之後閉門謝客，那些人只好拐彎抹角，把禮送到了自己這裏來。
　　所以，荒唐的朝廷命官為壹位十九歲的少女“賀壽”的事情就出現了。
　　這印證了壹點，整個京師都以為，自己是宋大人的枕邊人。
　　可惜不是啊……
　　她暗中壹嘆，正要開口說話，門房的老伯沖進來：“小姐，又來了十幾輛馬車，您快給個註意吧，已經堵到街上去了，周圍的鄰居有意見。”
　　柳成菲無奈的擺擺手：“都回絕了吧，禮物不能要，感謝他們的好意，讓他們請回吧。”
　　“是。” ……
　　太後行走在禦花園中，身邊有黃天立聖教老祖偽裝的老太監，裝出了尖聲細氣道：“太後不知道那宋征如今在京師中是何等的氣焰，他壹個連名分都沒有小妾過生日，居然有幾十位朝廷大員在她家門前排隊等著送禮。
　　嘿嘿，這小妾也是個不知深淺的人，竟然還嫌禮物輕了，經所有人都趕走了。那些沒出息的官員們，又乖乖的將禮物翻倍，今天又送了過去。”
　　他假裝攙扶了太後壹下，趁機說道：“您就這樣看著咱們聖教的大仇人在京師中快意縱橫？”
　　太後淡淡的瞥了他壹眼，老祖壹個哆嗦趕忙低下頭：“屬下別無他意，更不敢在您面前挑唆什麽，只是實在看不慣了……”
　　“下不為例。”太後聲音聽起來平淡，只有已經成就了陰神的強者，才能夠從其中感受到壹股仿佛來自幽冥深處的深寒。
　　她往前走去，巔峰老祖擦了冷汗趕忙跟上去，心中暗罵自己，不管她是男是女，她都是鎮國強者！
　　“讓教中的弟子們安心，”太後邊走邊說，腳步沈穩，聲音平緩，有著鎮國強者的自信：“宋征的報應很快就來了。”
　　老祖大喜過望，轟然跪倒叩首：“太後聖明！”
　　……
　　黃遠河手中捏著壹份這幾天給柳成菲送禮的所有官員的名單，掃了壹眼丟在了壹邊，他的身份不是單純的修士，他是朝廷最大的官員。
　　他不會像黃天立聖教的老祖那樣，看到壹群三品、四品的高官堵在柳成菲門口送禮，就覺得宋征勢大，急忙去太後那裏哀求。
　　他知道在朝廷裏，官位的高低並不完全代表著分量。
　　這些都是墻頭草，空有高位卻沒有實權的壹些官員，他們想要走柳成菲的路子，是抱著萬壹的僥幸，想要攀上宋征，然後換壹個有實權的位置罷了。
　　朝廷裏真正的那些實權派，要麽早已經有了陣營，不會因為壹場爭鬥的勝負而改變立場，要麽就是從來都是中立，不參與這種爭鬥——這種人更加堅定，更不會在這個時候向宋征靠過去。
　　太後的手段，他是知道的，但是他並不打算提前告訴宋征。
　　宋征之前曾有過壹個猜測，塞北緹營會不會是黃遠河給自己的壹個考驗，塞北緹營並不是，這壹次太後的反擊才是。
　　……
　　第二日朝議，太後門下有官員出列，上奏這壹次的塞北緹營叛亂事件，顯示了朝廷職權部門之前的混亂，肅衛和龍儀衛劃分不明。
　　於是壹群人跟著湧了上去，提出了各種劃分的方法。
　　宋征在朝堂上沒有有力的“聲音”，這個時候只能在宮外看著他們演戲，以壹番激烈的“爭論”之後，太後出面安撫了各方，然後提出了壹個讓“所有人都滿意”的方案。
　　肅衛負責國內，龍儀衛負責國外。
　　簡單來說，洪武天朝境內的案件，官員貪腐、山匪劫掠、大盜偷竊、邪教橫行等等，只要是王朝“內部”的案件，都歸肅衛辦理。
　　而敵國間諜、妖族奸細這壹類的案子，歸龍儀衛來管，也就是負責王朝“外部”的案件。
　　而龍儀衛原本刺探各國情報的部分，太後要求將其“擴大”，日後變成龍儀衛真正的強項。
　　可是太後只是張口壹說，向外“擴張”的經費，卻要龍儀衛體諒“朝廷的難處”，悉數自籌。
　　又讓馬兒跑，又不讓馬兒吃草。
　　自始至終，都是太後壹系的官員們在彼此攻訐，吵得熱火朝天。黃遠河抱著袖子，低著頭壹言不發。他門下的官員們也都將笏板塞在袖子裏，不參與討論。
　　隨後，這個職權劃分，被太後的懿旨定下來，成為了朝廷的慣例。
　　……
　　消息傳來，龍儀衛上下立刻炸了！
　　這還怎麽辦案？或者說以後龍儀衛還有什麽存在的必要？都被人趕出洪武天朝了！壹時間群情激昂，千戶、百戶、總旗、小旗，壹起來到了宋大人的門外的院子，將寬敞的古院擠得滿滿當當。
　　“大人，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啊！”
　　“查！查肅衛，我就不信這幫以前東躲西藏的老鼠，壹下子披上了官皮，他們的手腳能忍得住？找到他們貪墨的證據，在朝堂上扳到他們！”
　　更有人陰森森道：“大人您壹句話，說吧，咱們怎麽幹，弟兄們都聽您的！”
　　“大不了反了他的！”
　　吵嚷的聲音，被不知道哪個楞頭青忽然冒出來的壹句震得壹片死寂。宋征臉色壹變，喝罵道：“混賬！拉出去，八十軍棍！”
　　“是！”靈妖天尊衛隊已經歸來，有兩位天尊出列，捉了那個百戶拖出去。百戶兀自不肯認罪，被天尊抓著肩膀往外拖，上半身動彈不得，兩條腿卻在亂蹬：“大人，屬下壹片赤誠。朝廷現在這個樣子，哪裏還有什麽忠耿之臣，愚忠不會有好下場的，大人要為自己打算，為弟兄們打算……”
　　宋征沈著臉，喝道：“讓他閉嘴！”
　　壹位天尊手掌落下，百戶頓時言語不得，壹張臉憋得通紅，眼中盡是赤城之色，看得讓人心生不忍。
　　周圍的龍儀衛們若有所思，都在考慮百戶所說的大逆不道的話。有不少人心中都暗自道：“宋宇百戶的話其實不無道理啊……”
　　宋征看出了大家的心思，陰森森的掃視了全場壹眼，陰神鎮壓，讓所有人心中猛的壹陣深寒惶恐，在大人的目光下慌忙低下了頭。
　　“我龍儀衛是天子家臣！”
　　“龍儀衛上下所有人，包括本官在內，都要謹記這壹點。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太後現在代表天子，她的決定就是天子的決定，我龍儀衛上下，感恩接旨！”
　　“誰要是有什麽大逆不道的心思，不需要太後，本官第壹個饒不了他！”
　　“都聽明白了嗎？”
　　眾人心中費解，但是此時卻全都齊聲喝道：“明白了！”
　　“各司其職！”宋征壹聲叱喝，眾人三三兩兩的散去，卻是私下裏各自商議去了。宋征沈著臉回了書房關上門，不準任何人進去。
　　齊丙臣等人雖然想問問大人到底是什麽打算，也只能忍著等在外面。
　　宋宇挨了八十軍棍，兩位行刑的天尊看出宋征是真的憤怒了，這八十軍棍打得極為認真，宋宇後背皮開肉綻，骨骼斷裂，內臟移位，壹條命去了大半。
　　他被手下校尉們擡回去之後，人人憤懣。壹名總旗給宋宇服用了奇藥，過了壹會兒宋宇恢復過來，手下壹名小旗不滿道：“指揮使這到底是什麽意思，已經被人把刀架在脖子上了，他還要領命？
　　那以後咱們怎麽辦？去華胥古國設立衙門？那不是把自己往人家鍘刀上送嗎。”
　　宋宇眼神閃爍著，擺擺手問道：“現在是什麽時辰？”
　　“快到子時了。”
　　“去個人看看，大人是不是還在書房裏。”
　　壹眾手下不明所以，宋宇只是道：“快去。”壹名小旗飛快去了，時間不長就回來了，道“指揮使大人書房裏的燈壹直亮著。”
　　宋宇笑了，掙紮著：“扶我起來，不要驚動任何人，我要去面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