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1章 立威

　　“五師兄固然有錯，但是除去三命格的懲罰是不是太過了。他可是真人啊，大翰天下的中流砥柱，整個大翰的第七位真人。除掉三命格，便是要降級啊！這和殺了他有什麽區別？”
　　“張小若，還不趕緊給師父磕頭認錯，給魔天閣的三先生認錯？！”華胤身為大師兄，聲音如雷。
　　張小若的情緒也被點燃了起來。
　　以前跟隨陳夫修行的時候，縱然有錯，頂多也只是批評教育，最不濟就是杖責，但沒想到，陳夫居然要除去他三命格，就為了這些外人。
　　張小若心有不甘，委屈極了。
　　他跪在地上，朝著前面移動，到了臺階的邊緣，哭訴道：“徒兒知錯，求師父饒恕！徒兒知錯，求師父饒恕！”
　　陳夫看著張小若。
　　以前他身體沒事的時候，可以憑借自己的能力和地位約束他們，但……大限將至，誰能約束這心性不定的徒弟？
　　他不希望看到秋水山走向分散，走向衰落，也不希望大翰的天下從此陷入混亂，而混亂的始作俑者卻是他秋水山的弟子。
　　他不希望秋水山背負這千古罵名。
　　陳夫就這麽安靜地看著張小若，看著他向自己磕頭，向自己認錯。
　　就在他有些猶豫不決的時候，秋水山外的天際，傳來的壹道威嚴的聲音——
　　“陳大聖人，還請息怒。”
　　眾人紛紛擡頭。
　　陳夫看也沒看，便聽到了這聲音的主人，說道：“魏成？”
　　天際，壹艘又壹艘的飛輦懸浮在天空中，在那些飛輦的四周，皆有成群結隊的修行者和士兵懸浮拱衛。
　　道童躬身道：“是朝廷的人。”
　　陳夫淡淡道：“既然來了，那就都下來吧。”
　　自從被太虛大帝重創以後，朝廷的人壹直就在打聽他的情況，他不知道朝廷為什麽會得到他受傷的線索，後來考慮到可能是太虛中人故意挑撥離間。
　　太虛很少過問九蓮世界的俗事，但這次是大帝親自出馬，所謂的規矩早就被拋諸腦後。
　　他必須得小心謹慎處理大翰的事情，以免生靈塗炭。
　　在這二十年時間裏，他令道童到處尋找魔天閣陸州的線索和蹤跡，苦心人天不負，他終於將陸州給找來了。
　　九蓮世界中，唯壹壹個能幫助秋水山，乃至大翰度過這壹劫難的人。
　　此時不解決問題，更待何時？
　　華胤擡頭道：“閑雜人等，就不用下來了。”
　　話音剛落，嗖嗖兩道身影分別從兩座飛輦上掠了下來，落在了道場大殿前的場地上。
　　兩人皆是器宇軒昂的中年男子形象，身上穿著盔甲，左邊壹人顯得老成持重壹些，右邊則是年輕壹些。兩人的個頭相差無幾。
　　下來之後，他們好奇地打量了壹下四周的基本情況，看到地面上皸裂的地板，以及跪在地上的張小若，便朝著陳夫躬身道：“見過陳聖人。”
　　陳夫點頭道：“魏成，蘇別。”
　　魏成和蘇別便是大翰除秋水山之外的其他真人。
　　二人見禮之後，便朝著秋水山的十大弟子，壹壹行禮。
　　最終朝著右邊壹人躬身：“陛下。”
　　陸州的目光看了過去。
　　差點忘記了，秋水山弟子之中，有壹人便是大翰的皇帝。
　　從頭到尾，這名皇帝居然低調至極，沒怎麽說話，全程就這麽看著……表情也很平靜。
　　陸州是完全忽略了此人。
　　現在再次打量，這皇帝……屬實不簡單。夠隱忍，夠低調。
　　進入秋水山這麽久，在眾多弟子面前，他也沒擺架子。剛才似乎也沒有替張小若出言求情，只是象征性跪了壹下。
　　這……真的是大翰的皇帝？
　　“在秋水山，沒有陛下。”大翰皇帝劉征說道。
　　魏成和蘇別點了下頭。
　　在修行界，世俗的官職和地位，管不到修行者的頭上，魏成和蘇別貴為真人，在大翰是可以與皇帝平起平坐。
　　大翰真正的第壹人是陳夫。
　　陸州這時候開口道：“大翰皇帝？”
　　陳夫說道：“妳應該早就知道。”
　　陸州道：“好壹個大翰的皇帝。”
　　劉征走了出來，朝著陸州說道：“這裏沒有皇帝，只有修行者，還望前輩見諒。”
　　他很能拉的下架子。
　　陳夫說道：“我收他為徒，便是要維系天下的安危。大翰百姓安居樂業，秋水山有很大的作用。魏成，蘇別，妳們不在東西兩都，來秋水山所為何事？”
　　蘇別說道：“聽說聖人身體不適，特地來探望。陛下這些天都在秋水山待著，俗話說國不可壹日無君，我們想接陛下回去。”
　　陳夫點了下頭說道：“除了此事，還有什麽事？”
　　不可能就只是這樣。
　　這麽大的陣仗，只是為了接壹個皇帝，明顯說不過去。
　　蘇別說道：“當然是求聖人繞過張小若。”
　　“理由。”陳夫本來是猶豫要饒過這孽徒的，但見朝廷的人插手，讓他不太高興，反而沒了饒恕的心思。
　　蘇別說道：“陛下，您沒跟聖人言明？”
　　陳夫皺眉。
　　看向大翰的皇帝，也就是自己的第七位弟子，道：“說。”
　　“這件事不過是世俗的事，與修行界無關，還望師父見諒。”
　　“當年，為師讓妳登上王位，是為了平定天下，為民為國，而非勾心鬥角，貪戀權勢。”陳夫說道。
　　“師父的話，徒兒謹記在心，從未敢忘。”劉征說道。
　　陸州壹直在默默觀察著他的言談舉止和說話的表情態度，在這種情況下，劉征依然很冷靜，絲毫沒有受到之前切磋事件的影響。
　　直覺告訴他，這皇帝有問題。
　　果不其然。
　　劉征開口道：“徒兒覺得，五師兄是難得壹見的真人，人才，對於大翰而言，相當重要。如果他降級了，這對大翰來說也是極大的損失。還望師父開恩。”
　　“妳終於為他求情了。”陳夫說道。
　　“原來師父早就料到。”劉征說道。
　　“妳雖然是大翰的皇帝，但妳也是張小若的師弟。在秋水山，沒有任何皇帝！妳可明白？”陳夫說道。
　　“徒兒明白。”
　　“劉征。”
　　陳夫淡漠道，“妳和張小若壹同受罰，每人除去三命格。華胤，妳是大師兄，替為師執行！！”
　　“？？？”
　　所有人都懵了。
　　不知道師父這葫蘆裏賣得是什麽藥。
　　就連張小若和劉征也是楞了壹下，二人面面相覷。
　　華胤躬身道：“師父，這是為什麽？”
　　處罰，總得需要原因吧？
　　陳夫說道：“妳們真的當為師什麽都不知道？”
　　道場裏裏外外安靜如斯。
　　“妳們真以為，我壹直被蒙蔽在鼓裏？”
　　“真是好大的膽子！”
　　也就是這時候，雲同笑，梁馭風，突然回身，朝著張小若和劉征出手。
　　“拿下他們！”
　　兩大真人壹出手，空間像是凝固了似的。
　　然而，這時，魏成和蘇別虛影壹閃，擋住了雲同笑和梁馭風。
　　雲同笑是秋水山四弟子，梁馭風是秋水山二弟子，為什麽會突然對同門出手？
　　“滾開，這裏沒妳們的事！”雲同笑沈聲道。
　　蘇別道：“誰也不能對陛下出手，這於理不合。”
　　“這裏沒有皇帝，只有七師弟！讓開！”
　　“若皇帝出了事，那天下才真正會大亂。”蘇別說道。
　　“亂就亂……有秋水山在，天下亂不到哪裏去，秋水山自會平定天下，重整河山！”雲同笑說道。
　　二人針鋒相對。
　　雖然只有簡短的幾句話。
　　但是陸州已經聽明白了。
　　這是典型的……內鬥啊。
　　簡而言之就是壹句話：師兄想要從師弟的手中奪取天下，師父健在的時候，沒辦法動手。
　　“原來如此。”陸州開口。
　　雄渾的聲音，落入每個人的耳中。
　　陳夫搖了搖頭，淡漠道：“蘇別，魏成，妳們大翰的頂梁柱。秋水山的事情，輪不到妳們插手。”語氣壹沈，補充壹個字，“滾。”
　　魏成、蘇別：“……”
　　二人縱然是真人，但在陳夫面前，依然上不了臺面。
　　劉征卻委屈地道：“師父，大師兄，三師兄。妳們要為我做主啊！我也是為了自保啊！”
　　陳夫哼了壹聲，指著張小若道：“甚至不顧倫理道德，將妳的女兒下嫁這個孽徒？！”
　　“……”
　　壹切都安靜了下來。
　　華胤，周光紛紛看向劉征和張小若，露出了不可思議的表情。
　　魔天閣眾人亦是聽得壹頭霧水，懵了。
　　明世因撓撓頭說道：“等等……這意思是說，排行老七的皇帝，把女兒嫁給了自己的五師兄，對嗎？”
　　這麽壹捋，關系好亂。
　　明世因比劃了下，看向劉征說道：“那妳五師兄得管妳叫父皇，或者爹！妳管妳五師兄叫什麽？”
　　劉征蹙眉。
　　這是他最不願意提及的話題。
　　張小若站了起來，說道：“既然師父早就知道了，那就沒什麽好隱瞞的了。關系這種事，不重要，最重要的是，我喜歡君如，君如也喜歡我就行了。”
　　聽得出來，君如便是劉征的那個女兒。
　　陳夫下令道：“華胤。”
　　“徒兒在。”
　　“替為師執行門規！”陳夫沈聲道。
　　“這……”
　　華胤猶豫不決。
　　若是真的這麽做了，壹旦師父離去，那麽師兄弟之間，就真的決裂，成了血海深仇了。
　　陳夫虛影壹閃。
　　眨眼間來到了魏成和蘇別面前，雙手前推。
　　二人幾乎毫無懸念，飛了出去。
　　又是虛影壹閃，渾身爆發澎湃的氣浪，輕而易舉地抓住了張小若和劉征的脖子。
　　沒人敢說話。
　　全都是目瞪口呆地看著陳夫。
　　陳夫表情淡漠地道：“妳們覺得為師受了傷，就不是妳們的對手了嗎？”
　　“……”
　　噗通！
　　四周凡是秋水山的弟子們，全部跪了下去。
　　這哪裏有受傷的模樣，這分明是寶刀未老。
　　之前受傷憔悴的模樣全都是在演戲？
　　陳夫嘆息壹聲說道：“為師老了……管不動妳們了。連為師最信任的華胤，也管不動了。這個師父當的可真失敗啊。”
　　兩道力量，死死地將張小若和劉征束縛著，紋絲不動。
　　他知道，在掌心裏握著的不孝孽徒，便是關乎天下平定的兩個關鍵人物。
　　天空中，魏成和蘇別飛了回來，落地，單膝下跪：“還請陳聖人手下留情！萬萬使不得啊！！”
　　陸州拂袖而過！
　　砰砰！
　　兩人倒噴鮮血，又壹次倒飛了出去。
　　陸州說道：“聖人辦事，輪得到妳們插手？”
　　“多謝。”陳夫說道。
　　“從現在開始，誰若妄動，老夫決不輕饒。”
　　倒飛出去的魏成和蘇別，露出驚駭之色，看著淡然而立的陸州。
　　這人……強得離譜。
　　咳咳，咳咳咳……
　　陳夫五指劇顫，止不住地咳嗽，不得不松開手，張小若和劉征落地後，迅速向後閃退。陳夫後退連連，咳出了壹口鮮血。
　　“師父！！”華胤瞬間哭紅了眼，上前攙扶。
　　雲同笑和梁馭風還算有點良心，亦是眼中帶淚。
　　“滾開！我沒有妳這不孝孽徒！”陳夫壹把推開華胤。
　　“徒兒錯了！”華胤哭著道。
　　“妳若真知道錯，就替為師，處置了這兩個孽徒！”陳夫指了指張小若和劉征。
　　“好！”
　　華胤抑制激動的情緒，站了起來，道，“是妳們無視門規在先，休怪師兄翻臉無情！”
　　嗖！
　　華胤沖入二人之中，三人瞬間激戰了起來。
　　道場混亂壹片。
　　“大師兄，妳不是我們的對手！”劉征且戰且退，偷偷瞄了壹眼師父，掌心出現壹道玉符道，“魏成，蘇別，走！”
　　魏成和蘇別閃身跟隨。
　　“不能放他們走！”雲同笑和梁馭風渾身散發殺機，沖了出去。
　　天際，飛輦上掠來壹道道光雨！
　　那光雨蘊含著龐大的能量，瘋狂地落了下來。
　　“糟了！”雲同笑和梁馭風吃驚地看著天空，“老七，妳可真是好手段，為了想辦法對我們，這武器沒少費力氣吧？”
　　飛輦的身上全部刻滿了特殊的符號。
　　擅長符文的趙紅拂，低聲道：“好像是太虛的符號。”
　　“太虛的符號？”
　　“很相似。”趙紅拂道。
　　“難怪這麽有底氣。”陸州點了下頭。
　　陳夫只得朝著陸州拱手，露出懇求目光……
　　陸州沒等他說話，便點點頭說道：“如妳所願。”
　　掌心朝天，時之沙漏飛旋而出。
　　電弧席卷秋水山方圓百裏。
　　花草樹木，飛禽走獸，飛輦，士兵，修行者，盡數靜止，定格！
　　陸州虛影壹閃，來到張小若和劉征的面前，拍出兩道掌印！
　　砰砰！
　　再朝著蘇別和魏成拍出兩道掌印，砰砰！
　　順帶強行吸走劉征手中的玉符。
　　返回原來的地方。
　　陳夫：“……”
　　他是大聖人，領悟力還在，定格時間對他的影響最小。
　　看到這壹幕，贊嘆無比。
　　他自認做不到這壹點。
　　時間恢復的瞬間，張小若，劉征，魏成，蘇別同時墜落在地。
　　噗——吐出鮮血。
　　“怎麽會這樣？”華胤回頭壹看，有些難以置信。
　　其他人亦是無法理解。
　　感官上什麽都沒看到似的，就發現四人倒在了地上。
　　天上的光雨還在不斷落下。
　　陸州掌心朝天，喝道：“大成若缺！”
　　掌心劃破長空，眨眼間撞在了那飛輦上，轟！
　　飛輦破碎。
　　所有的符文符號碎裂開來，飛輦落了下來，漫天的修行者盡數被擊飛。
　　陸州下令道：“還楞著作甚？這種小事，還要為師親自動手？”
　　“我來，我來！”明世因踏地飛了出去，虛影閃爍，空間湧動。
　　這是真人。
　　“我也來！”
　　小鳶兒飛入天空，腳踩梵天綾，祭出星盤，頂著光雨飛了出去。
　　可能是沒註意，小鳶兒隱藏做得不夠好，被人看到了命格——
　　“真是二十命格！”
　　“這……丫頭，沒吹牛，她……居然真的是二十命格！”
　　星盤綻放，大如天幕，橫掃天空的飛輦。
　　這是在場所有人見過的，最年輕的，實打實的二十命格真人！
　　那巨大的星盤，對於飛輦周圍的修行者，簡直是毀滅性的打擊。
　　壹邊倒的戰鬥，看著就是這麽的無趣，且毫無懸念，但又充滿了刺激和激動。
　　小鳶兒身影穿梭於人群中，每次出掌，都能擊潰數十人，她的笑聲如歡快的風鈴，響徹天際。
　　沒人註意到在暗處，明世因的身影，來回移動。
　　每壹次都能造成空間上的視覺差異，顯然，這是動用了道之力量！
　　“還好沒選他。”雲同笑心想。
　　“也還好沒選她。”
　　……
　　沒多久，天空壹片清凈。
　　秋水山，道場前，陸州的目光落在了張小若，劉征，魏成和蘇別的身上。
　　陸州開口道：“陳夫，妳好歹是大聖人，以妳的地位，想要殺誰，都很容易。今天卻這麽費勁。”
　　陳夫嘆息壹聲。
　　陸州又道：“妳既然請老夫來，老夫便代妳行師長之責！”
　　“好。”陳夫答應了。
　　陸州五指如山，向前壹探。
　　張小若身體不受控制地飛了起來。
　　劉征道：“師父！！不能動手，我有太虛令牌！我有太虛令牌！”
　　砰！
　　張小若倒飛了出去。
　　掌力撕裂了空間，洞穿其心，震碎其內臟。
　　澎湃的力量，毫無懸念地擊碎了他的所有執念！
　　【叮，擊殺壹命格，獲得1000點功德。】
　　【叮，擊殺壹命格，獲得500點功德。】
　　【叮，擊殺壹命格，獲得500點功德。】
　　壹掌三命格。
　　精準無誤！
　　陸州收回掌印。
　　就在元氣風暴爆發之時，陸州拂袖壹揮，那些元氣都被吹到了屏障之外。
　　陸州再次壹抓！
　　劉征飛入他的手心裏。
　　“欺瞞師父，尚可理解；投靠太虛，是為不忠；勾結外部真人，對同門下手，是為無情無義。該當如何處置？”陸州說道。
　　陳夫淡淡道：“除去其壹身修為！”
　　“不要！！”劉征怒吼。
　　壹塊詭異的光華，從劉征面前沖向陸州。
　　陸州五指前推，砰！
　　與那詭異的光華撞擊在了壹起。
　　兩股力量僵持對峙！
　　“妳不該插手秋水山的事！妳不該啊！”劉征說道。
　　太虛令牌爆發出極致的力量。
　　那力量令陸州感覺到了危險。
　　陳夫亦是敏銳地感覺到了這壹點，怒斥道：“孽徒！！”
　　陸州口吻漠然：“太虛又如何？”
　　哢！
　　掌印握住了那詭異的光華，使勁壹握，光團碎裂！
　　五指成拳，向前推去！
　　砰！
　　命中劉征的丹田氣海。
　　只需壹招，丹田氣海便被毀掉！
　　“啊！！！”劉征慘叫了起來。
　　華胤無比難受，見陸州還要出手，表情極其不自然地道：“剩下的，我來吧！我來……”
　　降級和歸零和殺人無異。
　　同門情誼固然重要，可是他犯的錯實在太大了！難以原諒！
　　華胤沖向劉征。
　　親自將其命格歸零。
　　陸州並不在意這點功德點……能有人出手最好不過！華胤自然是最佳人選。
　　他是大師兄，若陳夫真的不在了，靠他來維系天下，不失為壹個好的辦法。
　　看到劉征被大師兄命格歸零。
　　張小若面如死灰，癱坐在地。
　　然而，事情並未結束。
　　陳夫又道：“雲同笑，梁馭風。為師罰妳們，自除壹命格，妳們可認罰！？”
　　二人哪裏還有掙紮的念頭，老老實實地跪了下去，道：“徒兒認罰！”
　　最起碼還有三天時間可以恢復命格，這個懲罰，完全可以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