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目的

 第二十五章 目的

約瑟夫的心中此時充滿了疑問。

那個身份不明的“他”到底是誰？為什麽“他”會願意將貴重的項圈交給海瑟薇，又為什麽“他”會和海瑟薇建立起聯系？

“他”之前對海瑟薇提出的邀請……到底指的是什麽？

壹重又壹重的疑問在約瑟夫的心底堆疊，有些他已經找到了答案只是不願承認，而有些則是他沒有找到答案，僅僅只是有著自己猜測的結論。約瑟夫知道解開自己此時此刻的疑惑最好的方法就是當面找海瑟薇對質，但他的直覺同時也在十分清楚地告訴他——

不能這麽做。

他不能這麽做，即便這些問題再怎麽折磨他的心，他也不能說出口。

約瑟夫下意識地看了身後的海瑟薇壹眼。

他在已經做出回首的動作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這壹舉動的突兀與刻意，但海瑟薇卻好似也沈浸在震驚之中壹般，失去焦距的瞳孔並沒有註意到他的動作，這讓約瑟夫在松了壹口氣的同時卻也不禁生出了新的疑慮。

她在想什麽？

在想那個“他”嗎，在想那個將項圈交給她的……男人嗎。

不知為何，雖然沒有任何的證據可以表明那名與海瑟薇建立了某種程度上的親密關系的“他”是男性，但約瑟夫依然如此在心中認定了對方的身份。

這並不是推理，而是壹種……直覺。

曾經最被名為約瑟夫·康納的男人鄙棄的、曾被他公開批判為“只是誤解與自以為是交雜在壹起而生出的自我意識而已”的直覺。

那種如同把心放在文火之上炙烤壹般的焦慮感再次浮現於約瑟夫的心底。

他隱約明白，關於“他”的問題是自己與海瑟薇之間的禁區。這並非意味著海瑟薇會對此隱瞞甚至欺騙他，恰恰相反，約瑟夫冥冥之中有壹種感覺：只要他開口，海瑟薇就會事無巨細地將所有有關“他”以及她和“他”之間發生過的事情都告訴自己。

就仿佛……海瑟薇正在期盼著這樣壹刻壹般。

然而，與此同時，約瑟夫心中的預感也在向他告警著：壹旦他真的邁出了這壹步、真的問出了這個問題，那麽他和海瑟薇之間的關系就會徹底土崩瓦解，他們之間曾經的壹切都會壹去不回。

這並非是壹件完全的壞事，但也絕非是壹件百分之百的好事。

好與壞就像是拋向空中的硬幣的兩面，在落下的那壹刻沒有人能夠知道結果。

但抉擇……已然擺在了約瑟夫·康納的面前。

是為了那並非完全的壞而放棄選擇，繼續兩人之間的曖昧與朦朧呢。

還是為了那絕非百分百的還而冒險，尋求兩人之間的破而後立呢。

選擇的權利看似放到了約瑟夫的手中，但約瑟夫卻隱約中覺得自己的手中空無壹物。

他真的有選擇權嗎？

並非選擇的路沒有擺在他的面前，而是他並不知道……是否面前的兩條路、兩種選擇、兩個看似不同的結果，其實都指向了同壹種他最不想看到、最不願面對的結局。

盡管不願承認，但約瑟夫的確後悔了。

是的，約瑟夫·康納生平第壹次對自己主動做出的決定感到了後悔，這不只是因為事態的發展有沖破掌控的嫌疑，更因為某些早已發生、只是他稍微了解的既成事實。

有的時候，無知並非是壹件壞事。

在西南區、在治安管理局西南分局摸爬滾打了這麽些年，即便外表上還保持著看似不變的堅硬，但約瑟夫清楚自己心中的棱角早就已經被磨掉了大半。

剩下的那些，也更多的是因為對既得之物的不舍，而非最初的理想的堅持。

理想什麽的……

約瑟夫在心中黯然長嘆。

他已經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曾經擁有過那些東西了。

沈默的氣氛彌漫在約瑟夫與海瑟薇二人之間，這突如其來的沈默反倒讓壹直都處於被動壹方的愛瑪·佐藤感到了不適。

“餵，妳們怎麽了？還有什麽要問的嗎，該說的我都已經說明白了，沒有的話我就……”

“等等！”愛瑪剛剛擡起的腳步被壹個意料之外的身影攔住了。

是海瑟薇。

不同於約瑟夫內心的糾結，從聽到愛瑪關於項圈來歷的解說後就仿佛進入了震驚狀態的海瑟薇此時已然表現的比約瑟夫要鎮定自若的多。她攔住了愛瑪的去路，不僅如此，還大跨步向前逼近直至幾乎與愛瑪肌膚相親。

“妳……妳要做什麽。”

愛瑪與海瑟薇之間的身高差本來就有十幾厘米，再加上海瑟薇此時腳上穿著的高跟鞋，過高的差距已經讓愛瑪不得不仰起頭才能勉強與海瑟薇對視了。愛瑪的語氣中帶著壹絲的不快，但更多的則是慌亂與動搖，不同於壹旁對這壹幕袖手旁觀的約瑟夫，海瑟薇這個同性反而是她更加看不穿也更加頭疼的對手。

“妳，能確保妳說的每壹句話都是真的嗎？”

海瑟薇的語氣中帶著壹絲冰冷的威脅，讓愛瑪·佐藤那相比之下顯得無比瘦小的身體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

“妳什麽意思？我有必要說假話嗎，而且……到底我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妳們試壹試不就知道了？”

然而愛瑪也並非完全的弱者，壹直都生活在4-23號這種形形色色的女人互相勾心鬥角的環境中的她豈會如此輕易地就向面前才剛剛接觸沒多久的海瑟薇低頭。

然而，愛瑪的還擊卻完全落在了海瑟薇的意料之內，她稍微傾斜了壹下視線，語氣淡淡地開口道：“我……我們會找機會驗證的，但並不是現在。而且，我們也會請妳換壹個不同的場合把剛才的話都重新說壹遍，相信妳不會拒絕的吧？”

愛瑪的臉色猛然壹變，她這才想起了面前這對男女的真實身份。

“妳……”

面對著海瑟薇淡漠的眼神，又看了看壹直站著原地又似乎把壹切都收入眼底的約瑟夫，愛瑪·佐藤的心突然開始亂了，她對自己的身份還是有著清楚的認知的，她明白如果面前的這對男女真的想要她付出代價的話，那她身為壹個還遠遠稱不上有地位的4-23號中的壹員是不可能讓對方付出對等的代價的。

愛瑪無法報復，她與面前的男女之間的差距是如此的明顯，讓她連最起碼的反擊都做不到。

深重的無力感與自我厭惡裹挾著愛瑪·佐藤的身心，甚至讓她的腳下不由得出現了壹絲搖晃。

“妳到底想做什麽？”

愛瑪咬緊了嘴唇，盡管從壹開始她就清楚面前的二人找上她是另有目的，但她並未想過為了完成對方的想法而付出代價——

直到此刻，直到現在。

“做什麽？”海瑟薇輕輕地呵了壹聲，帶著似有似無的笑意，“其實很簡單，妳倒不必這麽緊張。”

海瑟薇突然後退了壹步，讓開了愛瑪身前的空間，也讓籠罩在愛瑪身上的壓迫感下降了壹分。

她回頭看了依然站在原地默不作聲的約瑟夫壹眼，似乎在等待著什麽。然而，她並沒有等到任何的回應，於是乎她只得默默地閉上了眼睛，隨即轉向愛瑪·佐藤的方向。

海瑟薇重新睜開的眼睛內透出淡漠而寒冷似冰的眼神。

“妳剛才說過，這個項圈是最高級別會員的專屬所有物是吧？”

愛瑪有些不解，但還是順從地點了點頭。

“那……我想要妳做的事情就很簡單了。”海瑟薇用手指摩挲著脖子上的項圈，似乎沈浸在了某些與之相關的回憶之中。

她接著道：“我想要和這個項圈的主人有關的資料，全部的資料。”

“這不可能！”愛瑪破口而出，她的聲音甚至驚動了壹直站在不遠處始終沒有靠近的約瑟夫的註意。

意識到自己過於大聲的愛瑪馬上壓低了聲線，但語氣依然急促而惶恐：“這是不可能的！我都說了這是最高級別會員的專屬物，他們的身份都是保密的，怎麽可能這麽輕易地就被人打聽出來！”

“我們或許不可以，但妳做得到。”海瑟薇淡淡地說著。

“不行！妳到底在想什麽呢，我也只是壹個普通的助……額，只是壹個普通的工作人員而已，妳到底以為我有多大的能耐啊？我怎麽可能知道那些最高級別會員的真實身份？”愛瑪近乎歇斯底裏地反駁著。

但她的對面，靜默的海瑟薇卻壹直掛著壹幅不變的表情。

“是嗎？妳只是壹個普通的……工作人員。”

海瑟薇加重了語氣念出的單詞讓愛瑪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但她還是強撐著回嘴道：“是啊，我只是個小人物！”

“小人物？”海瑟薇突然笑了，但她的眼神中卻沒有流露出壹絲壹毫的笑意，“壹個普通的小人物，壹個普通的‘工作人員’就能擁有帶未經身份認證的客人進出會場的權限嗎？不，我應該這麽說……壹個‘小人物’就有膽子做出這種無論怎麽看都屬於違反規則的行為嗎？”

愛瑪的表情徹底變了，她看著海瑟薇，卻似乎不像是在看壹個正常的人，而是看到了某種猛獸，某種已經露出了獠牙、吞吐著血腥味十足的吐息的猛獸。

而海瑟薇也趁此機會乘勝追擊，她又邁前壹步，將那些本就是她讓出來的空間重新納入自己的裙擺之下，言語上的攻擊更是沒有壹刻有所停止：“妳做這種生意也早就不是壹次兩次了吧？盡管妳在匿名網頁上壹直都宣布這壹次就是‘最後壹次’，但就算是我也幾乎不用花什麽精力就調查出了至少三批買了妳‘最後壹次’門票的客人。看來妳的‘最後壹次’還真的是不值錢啊，對了，我很好奇啊，妳每壹次的生意不可能是妳壹個人做的吧，妳肯定有同夥，那每壹次妳們都是怎麽分贓的呢？妳們做這種生意不可能讓妳們頭頂上的人知道的，如果真的像妳說的妳只是個小人物並沒有這些權限，那妳的那位同夥呢？”

“還有……最重要的壹個問題，也是妳露出的最大的破綻。”海瑟薇幾乎已經貼到了愛瑪的身上，她的眼神緊緊地逼迫著愛瑪，似乎要從對方的瞳孔刺入再透體而出壹般。

“妳，說妳只是壹個小人物，好吧，我姑且信妳這壹回。”

“那麽請妳也回答我的壹個問題，壹個很簡單的問題。”

海瑟薇停頓了壹下。

“壹個小人物，是怎麽壹眼認出我脖子上的項圈是最高級別會員的所有物呢？”

愛瑪的表情凍結了。

壹並凍結的，還有站在海瑟薇身後的約瑟夫。

那壹刻，約瑟夫突然想明白了什麽。

這……或許才是海瑟薇執著於此地的真正目的。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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