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鑰匙

第六章 鑰匙

“吱——”

刺耳的摩擦聲伴隨著呼嘯而過的風聲撕裂了空氣，壹輛因為沒有懸掛任何標誌物而在治安局停車場內部的壹票藍白黑相間的治安局塗裝警車中顯得格外突兀的雙座轎車以壹種近乎橫沖直撞的方式前進著。

駕駛員的車技相當粗野，引擎的咆哮聲在幽閉的地下車庫內反復回蕩著，然而這種近乎蠻牛沖撞壹般的粗野中卻又透著壹股狡狐壹般的靈巧，雖然雙座轎車的咆哮聲壹刻未停，輪胎與地面的摩擦聲更是如同過山車上女人的尖叫壹般接連不斷，但這壹路上雙座轎車卻沒有與任何壹輛駐停的警車發生碰撞，盡管有數次雙座轎車的尾燈距離旁邊的車頭都只有幾厘米的距離，但就是這寥寥數厘米，就好似有壹只無形的手擋在了中間壹般，把雙座轎車數次從車毀人亡的邊緣拉了回來。

當然，如果忽略掉這些因素僅僅只是以旁觀者的視角來看的話，雙座轎車上的車手的表現毫無疑問是可圈可點的。這名車手明顯對於自己的座駕與地下車庫的環境都十分的熟悉，他（她）的駕駛手法雖然表現的野蠻，但處處都體現著最快通過最短的距離這種細節。在壹眾高大威猛的治安鎮暴車中間，身形低矮的雙座轎車穿梭其中，如同掠過食草獸群的雌獅，嘶吼著、咆哮著，充斥著暴力美學的畫面煞是賞心悅目。

然而……從外面看或許是賞心悅目的，但坐在裏面就完全是另壹番光景了。

“我說，妳……唔！”

只是壹個直角彎，車身極度外飄所帶來的慣性直接將約瑟夫拍在了車門上，也順帶再壹次打斷了他始終沒能說完壹整句話的抱怨。

而與坐在副駕駛座上、即便是老老實實綁上了安全帶也顯得狼狽不已的約瑟夫相比，此刻正手握方向盤、兩眼放光、興奮地如同壹頭看到了鮮肉的母狼壹般的海瑟薇就完全是壹副嗨過了頭的樣子了。

當約瑟夫又壹次被慣性砸向了擋風玻璃又被安全帶拽著狠狠地砸回座位上後，他終於放棄了趁著趕路的這段時間閱讀壹遍剛剛到手的寶貴資料的想法。

同時他心中的另壹個疑問也得到了解答：

怪不得之前地下車庫總是有人抱怨自己的車被“不小心的冒失鬼”給剮蹭了，當時這件事壹度鬧得沸沸揚揚，最後逼得老局長喬納森·愛德華茲也不得不出面調停，並宣稱“壹定會找到這個不守規矩、膽大包天的內部犯”。

然後……這件事就沒了下文。

據說技術部門的那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技術宅在研究了壹個晚上的監控錄像資料後終於鎖定了目標，然後第二天壹大早好幾個辦公室的人都看到了技術部的主管掛著兩個深邃的黑眼圈（雖然他平時臉上的黑眼圈壹樣很深邃）敲開了局長辦公室的門。然後，只用了不到兩分鐘，這位仁兄就出來了。

聽現場的目擊者稱，技術主管無論是敲門前的臉色還是推門出門後的臉色都難看的不行，但硬要說區別的話……敲開局長的門之前，技術主管的臉色像是便秘了三天還長了痔瘡壹般，滿滿的全是快要溢出來的難言之隱。而推門出來之後，雖然他的臉色還是陰沈的像是壹張廁所裏的紙，卻也帶上了壹種用過了的廁紙壹般的舒暢感。

而另壹個目擊者（或者說是好事者）的形容就更加的形象而貼切了。

“嘿，那根本就不是在匯報情況，而是把鍋扔了出去嘛！”

至於鍋扔給了誰？只要看看局長喬納森壹整個周末都陰沈著的臉色就自然心知肚明了……

約瑟夫對於這件事的印象並不算深刻，究其原因還是因為他當時還屬於無車壹族，因為覺得開車太過麻煩不如把時間節省下來多看幾分鐘卷宗，約瑟夫壹向是蹭壹同去現場的同事的車或者幹脆拉壹個新進警員來和自己強行搭檔，實際上就是讓對方當免費司機。因為沒有屬於自己的車，所以約瑟夫對於這件在當時引起了公憤的事件完全無感，上面的這些關於事件後續的逸聞還是他在閑著無聊的時候從餐廳裏的閑談中過濾出來的。

然而此時此刻，只覺得自己變成了滾筒洗衣機裏的臭襪子的約瑟夫·康納終於明白了什麽。

為什麽前壹陣子老喬會突然提出要給自己獎勵，而且還是以他自己私人的名義把這輛看上去還算不錯、至少以他半年的薪水絕對買不起的轎車送給了他。

為什麽他在喜提新車之後的第二天就發現辦公室裏的同事突然都開始用異樣的眼光去打量他，而他當時居然還以為那些人是在眼紅他從壹毛不拔的鐵公雞知名遠揚的局長手裏拿到了獎勵！

原來……壹切都是有原因的啊。

怪不得老喬在遞出車鑰匙的時候臉上的笑容顯得那麽真誠，以至於本來只以為會看到皮笑肉不笑乃至肉疼表情的約瑟夫以為老喬的精神在物極必反的作用下出現了問題。現在看來，老喬的笑容那是真真切切的真誠啊，畢竟這口黑鍋他也不想頂，現在終於能扔給下壹個背鍋俠了，他可不高興嗎。

那只老狐貍……

約瑟夫在心中狠狠地罵了壹句。

倒不是因為他不敢罵出聲亦或是顧慮身邊坐著的海瑟薇（如果他罵出聲來海瑟薇說不定還會因為約瑟夫的行為而大聲叫好呢），而是因為剛剛車輪不知道碾過了什麽讓整個車聲都顛上了天，而他也因為剛要斥責海瑟薇粗暴的手法而不幸的咬到了舌頭。

不幸中的萬幸是，海瑟薇的飆車大表演在他們開出了治安管理局西南分局的車庫大門後就消停了下來，看來這位無法無天的局長千金也是明白自己的特權只在身後的那壹畝三分地上才管用，而且也只對人管用，西南區大街小巷的天眼可不會管開車的人是不是治安管理局局長家的千金大小姐。

“餵，妳看完了沒？”

動作嫻熟的切換到了自動駕駛模式，海瑟薇推開了緩緩縮回前面板的方向盤，轉向了身旁的約瑟夫。

而我們的約瑟夫·康納則直到現在才反應過來自己的手裏還攥著壹份至關重要的資料。

而更重要的是……他還只看了壹眼。

“哈……妳覺得剛才那種情況下我有這個功夫去看資料嗎？”

約瑟夫閃開了海瑟薇伸出來想要把移動終端拿走的手，語帶埋怨地道。

“切，妳快點兒看。”

而身為罪魁禍首的海瑟薇卻毫無自覺，見拿不回終端，她倒也不顯得著急，而是摸了摸自己的耳垂。隱隱有壹道光芒出現在了海瑟薇的眼前，在她翠綠色的瞳孔中映照出排列整齊的影像與畫面。

看著身邊的海瑟薇逐漸出神，手指還時不時懸空比劃著什麽，約瑟夫就明白她在做什麽了。

AR虛擬顯示技術在當前這個時代已經不算是多麽新鮮的亦不是最新銳和前沿的技術了。現在很多人還在堅持使用舊時代的平面顯示設備的原因多半是出於可靠性，但這壹部分人群的數量也在隨著AR設備的進壹步發展而減少，剩下的那些還死忠於平面顯示設備的人，就多是出於懷舊亦或是單純的習慣性選擇了，而我們的約瑟夫·康納前警長就屬於後者中的壹員。

約瑟夫並不是不喜歡AR技術，他只是……適應不來。就和當年平面顯示時代會有人對當年粗劣的平面3D建模產生眩暈感壹樣，約瑟夫無論如何都無法適應那種憑空產生的文字和畫面在自己的眼前懸浮著的感覺，這總是會讓他誤以為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而AR顯示技術所對應的腦波亦或者手勢操縱技術就更讓他覺得難以接受，前者要在體內植入必要的端口芯片，這從根本上觸碰到了他心中不可侵犯的雷區；後者則在另壹個方面讓他覺得無法接受，像他此刻眼前的海瑟薇壹般伸出手來在實際上什麽都沒有的空氣中比劃來比劃去……他總覺得這太傻了，傻到他接受不能。

實際上，現在的AR技術也已經走到壹個瓶頸期了。在進壹步介入腦神經與視神經的發展方向被因為人倫理由堵死之後，當前的技術前沿也已經逐漸開始偏離單純借助外物的AR技術模式，轉而向著“更安全、更真實、更深入”的方向發展，而在前面這三個更標語下最引人註目卻也最鮮為人知的技術，亦可稱之為當今最尖端的技術便是……

“餵，看這個！”

約瑟夫的沈思突然被壹旁海瑟薇伸過來的大力壹掌打斷。

“啊，妳說什麽？”

“我說看這個，這個！”

海瑟薇的臉雖然面向著約瑟夫，但眼睛中的焦距卻明顯沒有投在約瑟夫的身上。她的手指在空中揮舞著，卻並非單純因為激動的手舞足蹈，而是指向壹個明確卻在約瑟夫的眼中什麽都沒有的位置。

過了足足十秒鐘，兩個人才反應了過來，但這時他們二人迥然不同的反應就又體現出了兩個“不同時代”人物的迥異之處。

海瑟薇嘴裏嚷嚷著：“快把妳的密碼告訴我咱們對接……啊呀，妳到現在還是沒買AR設備嗎？妳這個老古董！”

而約瑟夫則同樣嚷著：“我不是早就告訴過妳我用不慣那個玩意兒了嗎？還要對接這麽麻煩，妳直接告訴我頁碼，我自己找！”

兩人吵吵嚷嚷了壹陣，最後還是手裏握著終端的約瑟夫占據了上風，逼得海瑟薇不得不關掉了自己的AR重新給他翻壹遍資料。

而當那張照片出現在二人眼前時……

約瑟夫下意識地皺緊了眉頭，他銳利的眼神讓即便是見慣了他這副模樣的海瑟薇都忍不住側目了壹瞬。

“這個，妳從哪兒搞到的？”

海瑟薇撇了撇嘴，但還是老老實實地道：“壹個線人，我也不知道對方的真實身份。”

約瑟夫仔細端詳著眼前的照片。

這壹瞬間，他覺得自己握住了某把鑰匙，卻也因此打開了壹扇更為深邃的未知之門。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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