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人盡可夫

　　姝園裏全是女人，八卦消息便傳播的更為迅速。聽了這種種，有驚訝的，有鄙夷的，有不動聲色的，還有憤憤不平，忍不住跳出來挑釁的。
　　在墨九下床去書房的第二天，出門走了沒多久，剛轉過樹叢，從前面的小路上走過來壹個女子。
　　平日在姝園也沒見過幾個人，墨九開始是驚訝好奇。只見她穿著壹身湘色的衣裙，巴掌大的臉兒圓圓的，明眸皓齒，膚若凝脂，像只精雕細琢的娃娃。這個陌生女子在三步之外停了下來，鼻子裏嗤了壹聲，櫻桃小嘴壹張壹合，有字句不間斷的從裏面冒出來。
　　她長得精致又可愛，聲音清脆似黃鶯，可說出的話就不那麼動聽了。明裏暗裏，極盡嘲諷之能事，尖酸刻薄，拐著彎兒的謾罵，罵完了就拿刀子似的眼神在墨九身上剜過壹遍，鼻子裏再度哼了壹聲，接著就頂著高高昂起的腦袋走了。
　　陌生女子已經消失在眼前，墨九還是呆呆的站在原地。她著實是反應不過來，許久才眨了眨眼，慢吞吞的拖著腳步繼續向前。
　　連著四五天，這個陌生女子像是侯準了時辰，定時定點的擋在半路謾罵。墨九對她的出現不再感到驚奇意外了，每天都是默默的聽，聽完再默默的離開。吃準了墨九不會回嘴，陌生女子的氣焰更是囂張。壹方面呢，墨九是笨嘴拙舌，根本沒這個能力回嘴，另壹方面呢，這個女子的話實在是有些艱深，有許多她根本就未聽懂。
　　雖然是壹知半解，但是每天無緣無故的被人教訓，心裏總是不好受的。於是墨九的小臉明顯的灰暗了，時不時還會悶著頭發楞。烏鳳喬察覺出了異樣，還以為這是病後尚未恢復的緣故，每日的午膳加上了補品，補身子的藥材也壹批批的往墨九房裏送。
　　山兒與墨九朝夕相處，也發覺了她的不對勁。問說發生什麼，也是回說沒事，可笑容壹看就是勉強。山兒是丫鬟，對於丫鬟間流傳的流言蜚語也是知道壹些的。二少爺是不會給她氣受的，那讓她受氣的就別有他人了。她每天往返姝園和書房，書房那邊應該無人敢造次，這樣的話，問題就壹定是出在姝園了。
　　早上，墨九吃完了早點，山兒拿著巾帕擦著她的嘴，邊對她說：“壹會兒我送妳出去。”
　　墨九壹怔，眼神開始遊移：“不……不用了，山兒妳還有事情忙的……不用送我的。”
　　山兒見她這樣，心裏更是肯定了：“送完再忙也是壹樣的。快些吧，別讓二少爺等著了。”說完就拖了墨九的手，壹同跨出了房門。
　　硬著頭皮走在小路上，偷偷瞄了眼山兒，只見她臉色平靜，目不斜視。墨九心裏暗暗的想：山兒不會是……知道了吧？不會的不會的，她不說，不會有人知道的。
　　這種事情，她是不想讓任何人知道的。她不想像小孩子壹樣的去告狀，況且自己是有幾斤幾兩重？有什麼資格去告狀來著。那個人要罵，就罵好了，反正也不會少塊肉的。只是她不想讓山兒看到，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狼狽又卑微的樣子。
　　可惜老天沒有聽到她的祈求，走到壹半，那個娃娃似的漂亮女子擡著腦袋準時的出現。
　　對於壹旁的山兒，她似是不屑壹顧，只對著墨九張開了殷紅小嘴，聲音尖細又清脆：“怎麼？今天找了救兵了？看妳這傻了吧唧的樣子，搬來救兵也沒用，得了空呢就趕緊燒幾柱高香，求菩薩保佑爺和二爺真能被妳這身子皮迷了眼，要不然，待爺他們玩興過了，就成了破鞋子壹只，又臟又臭的，怕是送給狗，狗都不會要的。”
　　墨九瑟縮了壹下，不由自主的低著頭往山兒身邊靠去。
　　山兒來來回回打量了陌生女子壹番，跨了步擋在墨九身前，冷冷壹笑：“我還當是什麼呢，合著是有人熬不住，居然在這裏發起浪來了。”
　　“妳！妳說什麼？！”女子指著山兒，氣勢洶洶的壹瞪眼。
　　“要發浪呢，就到自個兒屋裏發去，別在外面丟人現眼。弄得活脫脫壹瘋狗似的，逮著誰都要咬上壹口。”
　　“妳！！”
　　“要我說呢，這位小姐得空就撒泡尿自個兒往裏照照，看看照出來是人是鬼，究竟是個什麼東西。不過照的時候可得仔細啊，若是壹不小心被自己的騷浪熏得受不住，那就善哉善哉了。”山兒邊說邊吊著眼睛瞥她，鼻子皺起來像是真聞到了什麼臭味。
　　女子漲紅了臉氣的說不出話來，手指抖抖抖了半天，別過臉狠狠瞪了墨九壹眼：“妳別得意！人盡可夫的東西！哼！”說完就掉頭跑了。
　　“山兒……”墨九傻傻的看著山兒，第壹次見其展現如此彪悍氣勢，讓她張大了嘴巴，合也合不住。
　　“好了，我回去了。我可不是來特意幫妳的，只有我能說妳傻，別人這麼叫，我心裏不痛快。”山兒純熟的翻了翻白眼，壹昂腦袋，驕傲的轉身走了。
　　什麼呀……這是哪跟哪呀，墨九眼淚汪汪的看著山兒的背影，心裏是滿滿的感動。
　　去書房的路上，墨九壹邊回想著山兒精辟的回擊和女子又氣又急的吃癟模樣，壹邊掩著嘴偷偷的笑。直到進了書房，嘴角還在忍不住的上揚。
　　烏鳳喬端詳著那張鵝蛋小臉，放下了手裏的紫毫：“有什麼好事這麼開心？”
　　“沒有沒有。”墨九趕緊擺擺手，輕車熟路的過去拿起了墨錠磨墨。烏鳳喬搖了搖頭，復又拾起了紫毫，核算著眼前的賬本。
　　磨著磨著，墨九眨了眨眼睛，輕輕的問：“二少爺，什麼是人盡可夫？”
　　拾筆的大手頓了頓，面無表情的俊顏轉了過來，淡淡道：“怎麼突然問這個？”
　　“哦……哦……是……是先生教過的，可是我忘了……所以就想問問二少爺。”墨九轉著眼珠子，支支吾吾的回答。
　　這雙清澈的黑眼睛，可是藏不住半點謊話的。不可能是先生教的，那就是有人搬動是非。聯想起她之前的低落異常，烏鳳喬的眼裏升上了點點寒意。
　　“二少爺？”墨九看到男子盯著自己，表情冰冷，不知在想些什麼，遂怯怯的喚了壹聲。
　　收了眼底寒意，眼簾微垂又擡起，烏鳳喬的臉色已是如常：“相傳從前有壹男子，他的夫人美貌至極，人人都誇贊。言語用盡，都難述這位夫人的容姿，是謂人盡可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