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三十四章：鐵血真漢子

　　聽了方繼藩的話，劉嬤嬤的臉色已是驟變！
　　她定睛壹看，這褙子果然有些眼熟，尤其是那繩帶處，壹個金魚袋的吊墜懸著，那金魚袋上銘刻的……竟是尨紋！
　　劉嬤嬤驟然覺得自的己呼吸壹下子停了，她既不可置信，又做賊心虛壹般的神情。
　　方繼藩則是厲聲道：“劉嬤嬤，妳好大的威風！”
　　劉嬤嬤眼裏再也沒有了幽冷，竟是膽怯起來，吞吞吐吐地道：“老奴……老奴也不過是盡忠職守……”
　　這兩句話，這殿中的公主和宦官們卻是聽了個清楚。
　　許多人壹臉錯愕，萬萬想不到，劉嬤嬤竟會服軟。
　　公主心裏壹松，似乎……該是皆大歡喜的局面了。
　　可方繼藩卻是厭惡至極地看著戰戰兢兢的劉嬤嬤，擡手便壹耳光抽了下去。
　　啪……
　　壹道清脆的耳光在殿中回響。
　　劉嬤嬤的老臉上頓時多了壹道五指血印，她忙是下意識地捂住了臉腮，腳下打了個趔趄，發出了哀嚎。
　　宦官們具都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壹幕。
　　公主更是驚訝得將那明眸張大，不可思議地看著這壹切！
　　她頓時覺得不妙，峨眉皺起，本以為自己是該為劉嬤嬤擔心和同情，卻發現，自己竟滿心擔憂的是方繼藩。
　　他……他怎麽可以做這樣的事，劉嬤嬤會肯幹休嗎？母後若是知道，壹定會大發雷霆，便是父皇知道，怕也要龍顏震怒，他……是不是腦疾犯了？
　　無數的念頭紛沓而來，公主覺得自己的心……好累……
　　幾個宦官面面相覷之後，自然也有和劉嬤嬤關系好的，其中壹個站出來，厲聲斥責道：“方繼藩，妳好大的膽子，妳可知道這是死罪。妳竟敢打……”
　　“本少爺打了誰？”方繼藩抿抿嘴，臉上滿是肅殺之氣：“劉嬤嬤，本少爺來問妳，他們說本少爺打了妳，妳怎麽說？”
　　劉嬤嬤已感覺屈辱到了極點，心裏恨透了方繼藩，可方繼藩冰冷的聲音出來，她捂著腮幫子，雖是不甘，卻極順從地道：“方……方公子並沒有打老奴……”
　　那宦官只以為劉嬤嬤已被打糊塗了，心裏想著，劉嬤嬤乃是娘娘跟前的人，今日不趁機巴結，還等何時，他立即道：“如何沒有打？”
　　方繼藩背著手，紈絝子弟的本色顯露無疑：“這就奇了，連劉嬤嬤這當事之人，尚且矢口否認，妳是什麽東西，卻跑來欲加之罪，怎麽，是看我方繼藩好欺負嗎？”
　　“……”那宦官壹呆，竟是覺得……很有道理的樣子。
　　難道……自己真看錯了？
　　此時，不可思議的壹幕卻又發生了，方繼藩揚手，又壹個耳光，竟又啪的壹聲落在了劉嬤嬤的臉上！
　　劉嬤嬤的顴骨頓時高腫，她哎喲壹聲，瑟瑟發抖地捂著自己的面。
　　卻見方繼藩壹臉冷然道：“劉嬤嬤，妳再告訴他們，本少爺有沒有打妳！”
　　“……”
　　這已不只是囂張了，簡直是過份！
　　宦官們本著和劉嬤嬤都是宮裏人，自是個個面帶怒容，同仇敵愾。
　　打了壹巴掌不夠，當著面，竟還又打了壹巴掌，這是什麽，這是全然不將人放在眼裏，真以為咱們這些奴才，在貴人們面前是奴仆，在妳方繼藩面前，也是奴才嗎？
　　可劉嬤嬤此時此刻，除了捂著臉，那壹雙自指縫裏透出來的眼睛，卻對方繼藩已是懷著壹種深深的恐懼，她忙道：“沒打，沒打，老奴可以澄清，方公子沒有打！”
　　“……”
　　這壹下子，宦官們頓時啞然了，竟是不知所措。
　　方繼藩陰森森地看著劉嬤嬤，隨即目光落在幾個宦官身上。
　　宮裏的這些人，個個都是人精，不是人精，自然也無法生存，他們肚子裏，不知有多少花花腸子，對待皇帝和皇後，自是奴顏媚骨，可對待不諳世事，臉皮薄的小貴人，卻不知有多少算計。
　　這在明實錄中，不知有多少的記載，沒想到，連太康公主，竟都沒有躲過這些人的卑鄙和齷蹉手段。
　　其實，這可以理解，在這個男尊女卑的時代，又或者說，在這個女子必須嚴格恪守禮法的時代，即便陛下和皇後再如何愛惜自己的女兒，也生怕女兒逾越了女兒家的規矩，正因為如此，對女兒的管教格外的嚴厲，這才給了這些嬤嬤和宦官們有機可趁。
　　可現在，這些宦官具都心裏壹凜。
　　他們觸碰到了方繼藩的目光，這傳聞中的惡少眼裏，有壹種深邃不見底的淩厲。
　　方繼藩背著手，朗聲道：“真是怪了，妳們冤枉本少爺打人，可偏偏劉嬤嬤卻是矢口否認，怎麽？膽大包天了，想要指鹿為馬，顛倒是非黑白？想汙蔑栽贓於我嗎？”
　　這壹句句的反詰，竟是嚇得這些宦官壹個個大氣不敢不出，他們也是造了孽，不過宮裏的人都油滑，壹旦感覺到不對勁，此時便大氣不敢出，遇到這麽個狠人，壹丁點脾氣都沒有。
　　方繼藩厲聲道：“哼，倒要看看，誰敢汙蔑我方繼藩，我方繼藩踩了壹輩子人，還沒見哪個奴才敢上房揭瓦，踩在我頭上的！”
　　說罷，看也不看那顴骨高腫的劉嬤嬤壹眼，只是道：“我要給殿下治病，滾遠壹些。”
　　劉嬤嬤打了個冷顫，本是目有不甘，有怨毒，可最終，卻只剩下了恐懼，平素裏仗著受娘娘信任的她，是何等的趾高氣昂，現在卻溫順如綿羊，連忙後退，到了角落裏，低垂著頭。
　　宦官們壹個個垂頭，也各自站在角落，這殿中，壹下子安靜下來了。
　　方繼藩溫柔地朝公主壹笑，見公主目瞪口呆的樣子：“殿下，受驚了。”
　　公主瞠目結舌。
　　她原以為方繼藩的胡鬧，勢必會惹來災禍，明明這家夥囂張跋扈，卻還是免不得為他擔心。
　　那劉嬤嬤的手段，她是早領教過的，她畢竟沒有遺傳老張家的智商缺陷，豈會不明白這些奴才的心思？
　　只是就算看破了，也不好說破，女兒家，終究沒有撕破臉皮的勇氣，即便是狀告到了母後那兒，母後也只覺得這些奴才們怎麽敢欺主，定是自家女兒年輕，不願受管教，反而引來母後的擔憂。
　　所以她壹直裝作無動於衷，今日……
　　劉嬤嬤吃了大虧，按理而言，她該同情劉嬤嬤壹些，可鬼使神差的，反而是擔心方繼藩，而方繼藩兩巴掌掄下去，啪啪兩巴掌，打的不諳世事的公主心驚肉跳，只覺得方繼藩要完了，哪裏知道，那劉嬤嬤到了方繼藩面前，竟如綿羊壹般。
　　他……到底是如何做到的？
　　見方繼藩溫柔地看向自己，全無方才的聲色俱厲，公主哭笑不得，忙說道：“我……我……本宮……請為本宮看病吧。”
　　看來……果真是受驚了。
　　方繼藩心裏嘆了口氣，果然做好人沒有好下場啊，他微微壹笑道：“那麽，看診吧，手伸出來。”
　　這壹次，公主雖依舊還存著女兒家的羞怯，卻相較從前看診時畏畏縮縮的樣子，顯得利索多了，白皙的手露出壹截，伸在方繼藩面前。
　　方繼藩上前，能感受到少女的吐氣如蘭，他手輕輕搭在公主的脈搏上，這招搖撞騙的假大夫，在幾番磨礪之下，也有了幾分模樣。
　　二人的面相距甚至近，方繼藩闔著目，假裝很有經驗的樣子，手只輕輕搭在公主的腕上，只有這個時候，他才顯得不輕浮，全無平時咄咄逼人的樣子，反而顯得很小心。
　　只稍稍停留了片刻，方繼藩預備要松手，畢竟占這等小便宜，對方繼藩這等正氣凜然的人而言，實在沒有半分的意思，可在此時，公主突的咬著貝齒，輕聲道：“謝謝妳。”
　　方繼藩的手還沒有松開，公主的聲音很輕，方繼藩卻聽得清清楚楚，方繼藩朝她壹笑：“嗯？”
　　“謝謝妳方才為本宮……”她本想說出氣，卻又覺得不穩妥，便欲言又止，卻眨眨眼，朝方繼藩輕笑。
　　方繼藩心裏想，女人家真是麻煩啊，話都說半截。
　　不過意思算是帶到了，殿下還是有點良心的，似乎壹下子受了公主的鼓舞，方繼藩便也豪氣起來，就差捋起袖子來，豪氣幹雲，卻又低聲道：“以後還有誰欺負妳，和我說，我打的他娘都不認得他。”
　　“……”公主無辜的眼神看著方繼藩，似乎無法理解這個男子動輒問候人家家人的粗鄙，可是……明明問診把脈的時候，也不見他過份的輕薄啊！
　　或許正是因為這份‘粗野’，卻又在關鍵時的拘謹，令公主對方繼藩有了幾分信任！
　　她還真的認真的想了想，才道：“有。”
　　還真有？
　　欺負女人家，算什麽東西，方繼藩最看不慣這等人：“是誰，我揍他。”
　　“我哥……”
　　“……”方繼藩本還想揮舞壹下拳頭，表示壹下本少爺也有鐵血真漢子的本色，可轉瞬之間，臉色有些僵硬了。
　　小……小朱啊……
　　方繼藩深吸壹口氣：“好，下壹次……我批評他，他再欺妳，我要罵他的。”
　　見方繼藩壹臉吃癟的模樣，公主竟噗嗤壹聲，差點要笑出來！
　　而此時，方繼藩已收回了手，退開兩步，現在只想落荒而逃，朝公主作揖道：“看完了，公主殿下鳳體康健，可喜可賀，告辭。”
　　走時，方繼藩從不拖泥帶水，不等公主想說什麽，已是大喇喇的揚長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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