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百二十七章 登樓望山川，鬼地殘龍威

　　雨過天晴，碧空如洗。
　　山洪過後，原本清澈的小溪河道滿是淤泥。
　　軍士們沿著河岸穿行，看似雜亂卻渾然有序。
　　兩側高山之上，搜山軍的士兵們如猿猴般奔騰縱躍，手持弓弩，放鷹遛狗，探查周圍動靜。
　　河道上，朱雀蕩寇軍為前鋒，白虎軍破邪軍居中，玄武鐵甲軍殿後，將輔兵與供奉營護在中央。
　　不遠處懸崖之巔，王玄與郭守清登高遠眺，觀山川形勢。
　　“山川形勢有大小龍之分……”
　　郭守清面色淡然，浮塵壹甩，“王校尉請看，中土地勢，自天都龍首山而起，分出九條大龍，取九宮乾坎艮震中巽離坤兌為首，元字為名，這永安西南，便是坎元山脈分支。”
　　“地炁龍脈能大能小，能屈能伸，能隱能現，能飛能潛，變化多端，地師終其壹生難以勘破其中奧秘，不過通常地炁匯聚之處，便是寶地。”
　　說著，微微搖頭嘆道：“按理說，龍脈山川之中，可設社稷廟之處數不勝數，但終歸交通不便，只能沿途立山神廟驅趕邪祟，才能通往山外。”
　　王玄若有所思，“怪不得皇族和貴教都對黃家秘藏如此上心，如果裏面真能找到封神術殘缺……”
　　“那大燕國土就能增加十倍，百年休養生息，再壹統南晉，我人族就有可能恢復大楚時盛況！”
　　郭守清擲地有聲，面色竟有些潮紅。
　　王玄愕然，他還是第壹次見這女冠失態。
　　郭守清平復心情，微微搖頭道：“王校尉莫笑，貧道自幼隨師尊東奔西走，深知人族艱辛，總有這麽個念想。”
　　王玄正色拱手：“道長大義，王某自愧不如。”
　　郭守清似乎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掏出壹張《重樓望炁符》，“貧道這就登樓望炁，還請王校尉護法。”
　　說罷，手中符箓點燃後化為青煙聚於雙眼，隨後捏動法訣，整個人氣質瞬間變得縹緲虛無。
　　王玄後退壹步，眼神銳利查看四方。
　　昨晚經郭守清解釋，他才知道《重樓望炁符》為何珍貴。
　　所謂重樓，既是層樓，在道門中也是喉管的意思，為氣機流動之所，共十二節，故曰十二重樓。
　　《重樓望炁符》便是壹道引子，打開天地竅，每登壹層樓，便能看到更多的天地奧秘，當然每壹層都難上加難。
　　前方，郭守清氣息越加縹緲，好似與紅塵隔絕。
　　突然，她道履上前壹步，竟好似登上毫不存在的臺階，憑空而立，眼中金光微亮望向遠方，眉頭漸漸皺緊。
　　郭守清五氣朝元境，可登二重樓。
　　但維持這狀態，顯然不容易。
　　郭守清額頭汗珠落下，氣息漸漸不穩。
　　忽然，她眼中金光盡散，落地後臉色慘白。
　　王玄眉頭微皺，“道長沒事吧。”
　　郭守清拭去額頭汗水，沈聲道：“王校尉，這片山中不簡單，有兩處妖氣沖天，壹處便是妳猜測的妖巢所在，另壹處則是木客族地。”
　　“北方血煞彌漫，戾氣十足，應該是座古戰場生出怪異。相隔不遠山谷屍氣彌漫，最為兇險。”
　　“還有，咱們前行路上鬼炁森森，出現的有些蹊蹺，距離這麽近，貧道昨日卻沒發現……”
　　王玄若有所思，“這山中果然熱鬧的很，莫兄猜測是隱山宗山門所在，估計沒錯。”
　　郭守清眼中閃過壹絲好奇，“王大人有何計劃？”
　　王玄看向遠處，淡然壹笑，“既然要裝傻，就裝的像壹點，先打掉兩個妖巢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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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明星稀，群峰隱入夜色。
　　撲棱棱！
　　巨鴉扇動翅膀落在樹杈間，死死盯著遠方。
　　在它眼中，那些人族軍隊在山谷外點起火把紮營，嬉笑聲不斷傳來，明明拐個彎不到壹裏就會落入陰鬼地，卻偏偏待著不動。
　　“喳喳……”
　　烏鴉低叫兩聲有些焦躁。
　　它家大王太過兇殘，若不完成任務，不管是何原因，就要催動那要命的鼓。
　　就在這時，它忽然炸毛，渾身僵硬。
　　不知什麽時候，樹枝上已藤蔓糾纏，將它雙爪捆住。
　　與此同時，老樹樹幹上緩緩浮現壹張人臉，面色慘白恍如死人，雙眼卻壹片碧綠。
　　看到烏鴉眼中驚恐，慘白臉露出個詭異微笑，“莫怕，老夫只是來看看熱鬧，妳這賊鳥卻是笨得很，去，派個屬下去引誘壹番。”
　　烏鴉渾身顫抖，喳喳叫了幾聲。
　　地下樹林中，頓時有幾道黑影壹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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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營中，火把熊熊照亮夜空。
　　軍士們三五成群坐在木樁上，雖彼此嬉笑聊天，卻各個甲不離身，兵不離手，眼中滿是警惕。
　　“哎，妳說妖物真會來襲？”
　　“咱們離那鬼地如此之近，不著急才怪。”
　　“反正是殺，幹嘛不直截了當？”
　　“呸，就妳這實心眼，壹輩子都是個兵。”
　　“去妳娘的，兵咋了……”
　　突然，前方搜山軍獵犬汪汪直叫。
　　“什麽東西竟敢窺視！”
　　莫雲霄壹聲冷哼，騰身而起，搭弓引箭。
　　咻咻咻！
　　旁邊軍士也同時放箭，沒入夜色中。
　　幾聲慘叫響起，壹個毛茸茸的身影狼狽逃入谷中。
　　莫雲霄看向中央篝火堆。
　　王玄壹身戎甲，握著鋼槍緩緩起身，眼神冰冷道：“搜山、蕩寇二軍隨我進谷，破邪鐵甲二軍護住輔兵，隨時待命！”
　　“是，大人！”
　　銅甲翻湧，眾人抱拳領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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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處山崗巨樹上。
　　“咦……”
　　慘白人臉笑道：“這人族果然狡猾，不過那陰鬼地最擅致幻，若是隊伍陷入，其他人也會來救。”
　　說著，慘綠色眼睛看向烏鴉。
　　“妳家大王機緣不錯，百年前能逃出老夫之手，如今看來，又能逃過壹劫。”
　　烏鴉渾身發顫，不敢出聲。
　　自家大王為什麽要借助陰鬼地，還不是怕實力受損，被眼前這老魔偷襲。
　　荒野之中，妳死我活，逮著空就會狠咬壹嘴。
　　這也是王玄進入西南群山後，只有妖狼出手的原因，幾方百年來彼此糾纏，形成平衡，誰都不願先與人族軍隊硬拼。
　　而狼妖不巧，洞府離得最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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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樹影婆娑，地面白霧彌漫。
　　搜山蕩寇進入山谷，甲片聲聲，煞炁湧動，頓時打破寧靜。
　　“大人，快看！”
　　軍士火把壹晃，頓時看到前方壹頭狼妖拎著鋼刀，背對他們而立，渾身壹抽壹抽，腦袋不自然扭動。
　　郭守清看了壹下周圍，淡然道：“這是陰鬼地，算是鬼穴中的壹種，必然發生過大屠殺，諸多殘魂怨氣凝於地竅，最擅致幻，那頭狼妖應該是已陷入幻境。”
　　王玄微微點頭，“比之山陰鬼城如何？”
　　郭鹿泉手中掏出紙人笑道：“差得遠呢，山陰鬼城乃是血衣盜高手布置，這地方不過天然形成，八荒驚神鼓壹響，立刻潰散。”
　　“汪汪……”旁邊阿福突然低吼。
　　王玄若有所思看了看遠處，隨後微微壹笑：“列陣，入陰鬼地，有人正盯著，把這出戲演好了。”
　　說罷，率領軍隊前行，漸漸被白霧籠罩。
　　“殺殺殺！”
　　剛進入陰鬼地，眾人眼前景象便瞬間大變。
　　地上，喊殺聲不斷，影影綽綽，不斷有人發出淒厲慘叫。
　　軍士們早已引煞入體，雖能看到幻覺，神魂卻不受影響。
　　郭守清眉頭微皺，“這裏有些不對，只是普通屠殺幻境，怎麽連妖物都能迷惑？”
　　吼！
　　正說著，天空忽然壹聲巨吼。
　　只見上方黑煙滾滾，如同烏雲。
　　烏雲之中鱗爪顯現，忽然伸出壹個巨大龍頭，獨角髯須，獠牙猙獰，張開大口猛然噴出綠色幽火，無數黑影頓時發出淒厲慘叫。
　　所有軍士皆目瞪口呆，渾身顫抖。
　　王玄壹聲冷哼，“怕什麽，都是幻境！”
　　郭守清則恍然大悟，“原來此地竟留下壹絲龍威，那是……京城周家豢龍氏的獨角爺。”
　　豢龍氏……
　　王玄盯著上空龍頭沈默不語。
　　京城周家豢龍氏，大燕第壹世家，助獨孤家爭龍成功後便隱退，不理會朝爭，但誰也不敢小覷。
　　說起來，王家祖上便是得罪了周家門房，而被趕出神都……
　　不過都是陳谷子爛麻的事，與他無關。
　　想到這兒，王玄沈聲道：“退！”
　　所有軍士頓時後退，做出驚慌逃跑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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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遠處山崗巨樹上。
　　“咦……”
　　慘白人臉有些吃驚，“這些人族竟能脫離陰鬼地，果然不能小覷。”
　　在它眼中，壹道火龍離開陰鬼地，狼狽逃回，沒壹會兒整個營地壹片喧囂，竟拔營離開。
　　“嘻嘻……哈哈哈！”
　　慘白人臉發出詭異笑聲：“聽聞人族要開荒，就這點膽量……”
　　然而很快，他就笑不出來。
　　遠處軍營火把匯聚成潮，轉頭向另壹個方向而去。
　　那裏，正是它的巢穴。
　　“不知死活！”
　　慘白人臉面色陰沈，漸漸退入樹中。
　　樹枝上，藤蔓也隨之松動。
　　烏鴉立刻扯斷，振翅而起，不多時已逃回妖巢，在洞窟中對著狼妖壹陣嘰嘰喳喳。
　　“呼呼……哈哈哈！”
　　狼妖壹臉幸災樂禍，隨即發出猙獰笑聲：
　　“都準備好，待人族軍隊……與那老精怪打完……全部吃掉！”
　　而在百裏外山道河谷間。
　　甲片聲聲，馬蹄隆隆。
　　永安軍士們面色堅定，舉火燎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