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9章 看山的三重境界

　　凱恩歷35315年，中古戰錘宇宙徹底湮滅兩年後，完成了信息整合和資源消化的凱恩本尊，開啟了大計劃的第二階段。
　　整個大計劃的具體表現，其實就是壹個核心概念——滅世。
　　從凡人以及超凡者、甚至普通神靈的角度看，滅世的理由不管多麽偉光正，都是最喪心病狂的極惡，沒有之壹。
　　然而從凱恩的角度看，這麽做也不過是源自壹個理由，自私。
　　貪婪是自私的壹種體現，求存也同樣可以是。
　　凱恩覺得自己兩者都占，但更偏重於後者。
　　他的根本願望，也不過是逍遙愜意的活著，直到他徹徹底底不想再活著那壹刻為止。
　　以前他不認為會有這樣的壹天，覺得光是‘探索永無止境’這個概念，就夠他維持精神上的永恒，而不會靈魂枯寂不想活。
　　但隨著他的眼界拓展，他開始質疑這個認知是否正確，等到獲得了來自趙文睿的遺產，認知反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他知道，有始就有終，沒有什麽是真正永恒的。
　　為了‘永恒’，他以前的最宏大夢想，是成為壹個不受多元宇宙拘束的超高端存在。
　　可現在他知道，即便那樣，仍舊無法做到永恒。
　　為什麽？
　　因為多元宇宙是有限的，它所蘊含的信息也同樣是有限的，再向外，是無盡的虛無。
　　所以就算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最偉大存在，當他完成了整個多元宇宙的信息收集，接下來也必然是走向終結，因為他的探索結束了，再向外什麽都沒有。
　　那麽，高維呢？每越升壹個維度，信息量的增加規模，都是難以想象的天文數字，就算不能真‘永恒’，也能無限延長吧？
　　其實這是個異想天開的假設。
　　不是說錯了，而是這裏蘊含了壹個無解的取舍問題。
　　由於趙文睿遺產的特殊性，以及神級記憶的特殊性，凱恩記得趙文睿留給他的信息的每壹個點滴，宛如親身經歷。
　　他記得趙文睿在神域之城，以高維視角，將天地萬物信息化時的感受。
　　對，感受，不是得出了什麽結論，而是那樣做，是壹種怎樣的感覺。
　　沒有感覺到自豪、偉大、興奮，而是感覺到冷漠、疏離、縹緲，以及語言無法形容的壹些奇特感覺。
　　細細品味，千言萬語濃縮成壹個概念，非人！
　　或許是因為註意力被大事件吸引，或許是因為空有技能而缺乏實踐，也沒能及時細細琢磨思考，當時的趙文睿並沒有清楚的認識到這意味著什麽。
　　後來自然是明白了，傳承到他這裏，他也就明白了。
　　這個概念意味著，任何存在，都有其局限性。
　　人也壹樣。
　　用壹個比較容易理解的比喻，計算機的軟件和硬件。
　　軀殼，就是硬件，決定了最高等跑何種檔次的軟件。
　　思維模式，就是軟件，決定了最高限度能輸出怎樣的效果。
　　從軟件的角度看，如果說非智慧生物是Dos系統，那麽以人為代表的智慧生物就是Windows系統。該系統的特征是視窗化。
　　視窗化的概念誕生於Dos系統的模擬運算。說白了就是Dos的界面不夠友好，然後通過指令集以及編程，在讓後臺程序復雜化、基礎運算量大幅度提升的前提下，誕生壹個更友好的圖形文字界面。
　　如果將這樣的壹個系統看做是人。那麽真正的神是壹個什麽系統呢？信息統合認知接駁系統。
　　也就是直接將包括數據在內的任何信息，直接轉化成大腦所能識別的腦電波信號，讓人明了，然後再將人的指令轉化成相應的信息，被系統識別，然後執行。
　　毫無疑問，這已經完全超越了視窗化系統的格局，甚至Dos系統都已不足以成為該系統的最基礎體系，而是需要更換更加先進高效的計算機語言、乃至算法。
　　現在的問題就在於，這種更高明的系統是有的，但跟Windows系統已經壹毛錢關系都沒有了。
　　將這個比喻帶回到真正的問題上，就是趙文睿在經歷‘神域之城大事件’後產生的那個思考——非人化後，是否等同於該人已死？
　　答案基本是肯定的。
　　因為新誕生的這個智慧體，雖然繼承了以記憶為主的信息，但思維模式已經完全不是人了。
　　這就不是有麽有感情的問題，而是‘感情’這個概念已經不適合用在新的智慧體身上。
　　所以說，智慧體有機會壹步步向上，人生卻有其盡頭。
　　這也就意味著，來自本源世界的趙文睿，成為輪回者，又重生轉世而記憶不失，再分出無數分身，分身的分身的分身還在億萬年後為本尊送了分超級大禮等等等等，玩的花樣再多，也終究逃不出‘終結’。
　　還是那句說舊了的話：有開始，就有終結。
　　終結或許是新的開始，但確實不是趙文睿了。
　　當凱恩本尊明白了這壹切，莫名想起了壹位歌手巫啟賢的歌‘團圓’中的壹段歌詞：全世界、走壹遍，不枉來人間兜壹圈，夢可以、很遙遠，狂風暴雨都不改變……
　　以及電影{三國之見龍卸甲}所表達的壹個概念：從起點出發，最終又回到起點，世界走壹遍，人生兜壹圈，悲喜離合、幸或不幸，能放下的、放不下的、終究都要放下，宛如輪回……
　　趙文睿的遺產除了讓凱恩明了了人生終有涯，還讓他明白了另外壹個概念，人生的相對時間。
　　螞蟻壹餐的食量是以盎司為計量單位的，而作為壹餐頂十數日、甚至幾十日的食肉動物，暴龍的壹次完美進食，計量單位是噸。
　　這個概念其實也能用在信息的吞吐量上。
　　以凡人的信息吞吐效率，探索之旅確實可以無限接近永恒，畢竟想要收集完整個多元宇宙的信息，對其而言絕對是個超級漫長的過程。
　　但神明的信息吞吐效率，遠超凡人，而他作為神上神，吞吐效率更是遠超神明……
　　或許有人會說，可以慢慢來啊，著什麽急嘛！
　　話是這麽說，可代入到實際當中，需要理解這壹操作的用意。
　　吸納信息，目的是為了避免靈魂枯寂。
　　也就是說，以‘探索求知’為核心目的人，最終的結局，也只能是靠‘探索求知’吊命。
　　因為人生就是輪回，新鮮感會越來越少，既視感會越來越強，就如同三位數的密碼，數字組合也就那麽多，時間長了，人生所見，皆是套路。
　　想要不麻木、不煩，不厭世，就必須找更多的新鮮玩意，也就是新的信息。
　　而且如果是只是壹點點信息，很快就膩歪了。就像壹頭暴龍，就算不停的對其進行螞蟻壹餐級別的投食，它也會餓死般，必須有足夠多的新鮮信息，讓其投入、沈浸，才能保持意識的鮮活，而不至於枯寂。
　　看山是山，看山不是山，看山還是山。凱恩在經歷了壹系列的超傳奇際遇後，有種完成了這三步，起點出發又回到起點的感覺。
　　原來人生終究有涯，所謂突破上限，無窮無盡，不過是井底之蛙的想當然。
　　既然如此，那麽遲死和早死其實不需要太計較，需要計較的，只有壹個，那就是有沒有盡興。
　　有人對世間無比依戀，想要向天再借500年，有人覺得自己早就看透人間骯臟齷齪，多活壹天都嫌心累。
　　他自忖不是前者，也非後者，對他而言，了無遺憾的活壹生，也就夠了。
　　他想起了人生中很多錯過的風景，他意識到身體力行的感受錯過的壹切，就是彌補遺憾的辦法。
　　可壹個有趣的情況是，他想要品味的這些，其實已經做到了。
　　畢竟絕大多數的生活故事，也無非是壹組組不同的信息組合方式。趙文睿吞噬了亞山世界，而他吞噬了中古戰錘世界。
　　亞山和中古戰錘這兩個世界中，都包含了相關的信息組合方式。而作為吃進並消化了這壹切的他，就等於擁有了所有的這方面的記憶。無數人格、無數角度、無數際遇、無數可能、無不囊括。
　　所以凱恩固然享受了突然繼承龐大遺產的喜悅，卻也充分品嘗了拔苗助長的滋味。
　　在這種背景下，他對人生的規劃，壹分為二。
　　其壹，新鮮也好、懷舊也好，身體力行的去感受也好，閱讀信息數據從而掌握也好，這壹切，都是了無遺憾的人生的壹部分。
　　第二，為了第壹條，他得繼續在非人的道路上大踏步的前進。
　　第壹條無需多言，或者說，根本說不清，他現在有太多的相關想法，而這些，就是避免他靈魂枯寂的要素，也是決定了他壽元的要素。
　　第二條說起來也可以壹句話概括——吞噬所有他留下痕跡的單體宇宙。
　　就像趙文睿對亞山世界做的那樣，只有完成這種吞噬，將相關的信息徹底掌握在自己手中，過往才不會被篡改，現在的他才不會被其他的他覆蓋替代。
　　比如說亞山背後的那位連名字都不方便說出、以免被溯源追殺的古神，他若是通過時空躍遷，徹底改變了對造就現在的他有重大關聯的某段他的過往，那麽他就不是現在的他了。
　　至於哪些過往算是對造就造就現在有重大關聯，脈絡其實很清晰。
　　本源世界的他，無疑是非常非常重要的。
　　不過，若有誰想要改變本源世界的他的過往，也是非常非常難做到的。因為相對來說，那裏的時間和信息實在是太值錢了。
　　那裏每過壹年，外圍時區都是億萬年，而他在那裏活了幾十年，這幾十年時間向外輻射了多少信息？畢竟在他活著的那些年裏，是世界的壹部分，是不斷的與世界、社會互動著的，造成了難以計數的蝴蝶效應。
　　所以，想要徹底抹掉那裏的他，即便窮盡那位古神的所有，怕也做不到。
　　然後是輪回者生涯這壹塊兒。
　　想要徹底抹掉這壹塊兒的難度同樣不小，因為當他成為輪回者時，靈魂就已經在主神那裏，以特殊契約的方式，完成了備份，沒詞完成主神任務被召回，都會進行壹次備份數據的更新。
　　這個情報，也是從趙文睿的遺產中獲得的。趙文睿當初跟門壹族的另壹位主神合作，就是因為契約方面沒有走尋常路，才有著關鍵時刻以付出壹定代價為前提，脫離主神的自信。
　　從這個角度看，主神的這種靈魂備份操作，既是對輪回者的控制，也是對輪回者的保護。
　　這種保護自然不是因為主神善良，而是對財產的守護，以免同行貨其他大能對自己的財產進行破壞。
　　所以古神要想徹底滅掉輪回者時期的他，必須得殺死那個被他稱之為‘萬象門體系’的門壹族。
　　而門壹族作為天生高維智慧體，想要殺死非常困難，因為它們有壹個非常牛掰的天賦，就是能以較低代價，在不同時區穿梭。
　　這信息也是趙文睿遺產的壹部分。
　　因為趙文睿與兩位主神結仇，後來成為大能後，是展開過報復的。雙方撕逼久了，也就漸漸摸出對方的本領和天賦來了。
　　按照趙文睿的說法，假設趙文睿是信息富集度1，神秘要素富集度也是1的神靈，將之從外時空送入內時區的耗費是10000，那麽主神做同樣操作大約是5。
　　如是還要加上時光回溯，比如說不光是送到B點，而且要送到500年前的B點，那麽耗費比例的差異會更大，誇張的大。
　　所以，門壹族在諸天萬界的超級大能的角度看，不算是最強的，但卻有壹手超壹流的保命手段。即便超級大能，也無法隨隨便便就將某之打殺。
　　這樣壹來，那位古神想要對他下手，比較靠譜的切入點，就要從他重生之後開始算起。
　　而他重生之後，也是有主幹和分支的。
　　比如徹底抹掉凱恩·趙在SC宇宙的際遇，對他的影響就不大。
　　但如果徹底抹掉黑暗HP宇宙的他，或中古戰錘宇宙的他，那必然就沒有現在的他了。
　　所以他先是徹底搞定了中古戰錘宇宙。
　　因為這個宇宙是壹個核心點，他在這裏發跡，他在這裏待的時間最久，他在這裏接收了包括趙文睿遺產在內的大量信息財富。
　　而且中古戰錘宇宙的混沌勢力極為強大，對秩序向他的非常的不友好。所以他要在四小販借助該宇宙中的生命的蓬勃發展而強大起來之前，將這裏徹底收入囊中。
　　他做到了。
　　做到了這壹步，意味著收納了該宇宙的全部信息，意味著這個宇宙發生的所有可能，都被他徹底掌控，除非是幹掉現在的他，否則即便回溯時光，也找不到中古戰錘宇宙了。
　　這就是吞噬宇宙、盡收其信息的好處——古今未來，萬世不存。
　　連鍋都端了，鍋裏的菜的所有的變化，也就多有主了。
　　相應的，同樣是有端鍋之能和端鍋意識的趙文睿，其彪悍的人生比他牛逼多了。自巫山世界開始，就端鍋不停，留下的爛攤子不多，當然，硬骨頭是留下了好幾根。
　　比如說那位古神，他接受了趙文睿的遺產，同時也就接下了趙文睿與古神撕逼的因果。
　　由凱恩·趙觸發並引出的，神王歐根所說的高維的他已經殞落，其實就是指趙文睿與古神撕逼的這段歷史。
　　這段過往即便現在來看，也非常的繞，但也不是那麽特別難理解。
　　就用樹根來做比喻，本源世界地球時代的他，是主根。
　　到了輪回者階段，主根上分出許多分叉，但這些分叉都受環境局限（任務世界、萬事了也就拍屁股走人，影響度有限，但也確實抽到營養了），並沒有太過曠野的發展。
　　而在黑暗HP宇宙，以凱恩·斯坦利的身份重生後，則是主根直下延續的那條粗根。
　　這條粗根因為環境的特殊，不但發展出了很多根須分叉，其最主要的部分還像盤纏的繩索般打了幾個卷，並被積壓融合，形成樹瘤般的節。
　　而現在，這個瘤結，已然被徹底控制住了。
　　那麽再找壹個關鍵部位，就是這瘤結與主根的連接部。
　　代入到現實中，是黑暗HP宇宙。
　　搞定了黑暗HP宇宙，那麽除非幹掉現在的他，否則通過時空溯源的伎倆毀掉他，將基本成為不可能。
　　還有個比較有趣的信息。
　　那就是通過吸納趙文睿的遺產，凱恩終於想明白了，為什麽黑暗HP宇宙的他，死了20多次！
　　不是那位古神腦筋有問題，沒有想到時空溯源斬滅他於繈褓階段。而是反復的嘗試了，但沒能做到！
　　從這個角度講，他在HP宇宙，20多次死亡，也並非他性格有缺陷，有自毀傾向，於是死了很多次。
　　而是有人以之為突破口（以既定事實為壓力，盡量營造相對應的環境，挑起、刺激和放大他在這方面的情緒），對他施加了影響，使他感情上頭、陷入死局而不自知。
　　這種玩法，其實跟趙文睿在亞山宇宙的遭遇大同小異。
　　都是因為不能縱觀全局，而被地圖全亮的對手戲耍，於是壹次次殞落。
　　不同的是，趙文睿是以力破局。看不明白？沒關系，我也不解謎了，直接毀了解謎大會，把舉辦這次大會的人全都扣押，然後慢慢審訊。
　　而他當初沒有這份力量，他是靠認輸逃脫，拖延了問題，而不是解決了問題。
　　這壹拖，拖出了他的活路，也終於明白了真相。
　　為毛黑暗HP宇宙那麽的不太平，舊支、古神、還有許多的大能、大咖，層出不窮。
　　不是那個世界變態，而是古神為那裏壹次次加戲。
　　所以黑暗HP宇宙，既是他的因，也是他果，既害了他，也成全了他。
　　但最終，如果要結束這壹切，就得像趙文睿對待亞山世界般，將那裏徹底掌控，也就是滅世，盡收所有信息、進而掌控所有變化，等於固化了過往，定格了時空。
　　沒有什麽是永恒的，固化、定格，也是暫時的，但只要他不殞落，那麽這個暫停鍵就壹直起作用。即便他的人生結束了，成為真正的高維生命，這個暫停鍵也仍舊被掌控，不至於被掀墳。當然具體得看高維狀態的他是怎麽想的，以其超越人類的思維，做出令人不解的犯賤行為，也是很有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