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武林外史

　　羅長風緩緩站直身體，還劍入鞘，身形微微壹震，嘴角溢出壹縷鮮血，順著嘴角滴落到潔白的衣衫上。
　　羅長風擡手拭去嘴角的鮮血，口中漠然道：“龍鳳雙環，果然名不虛傳。”
　　上官金虹身形不動，冷冷道：“成王敗寇，輸就是輸，無須憐憫同情。”
　　羅長風頷首道：“說得不錯，這世間本就是成王敗寇，所謂的惺惺相惜，不過是勝者對敗者的壹種憐憫罷了。”
　　說完這句，羅長風轉回身，看著上官金虹的背影，嘆道：“妳是壹代梟雄，可惜，不是個好武者。”
　　上官金虹喃喃道：“技不如人，王圖霸業，壹切成空，壹切成空……”
　　說著，便就此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再無生息，即便到死，他的背脊也沒有彎過壹絲，卻也無愧壹代梟雄之稱。
　　在死亡面前，哪怕是上官金虹也會驚惶，也會恐懼，否則他就不會招呼荊無命動手。
　　可即便失敗，即便死亡，他最後所嘆者，也唯有“技不如人”，而非“時也命也”“天不待我”之類怨天尤人之言。
　　阿飛走到羅長風身側，關切的道：“妳沒事吧？”
　　羅長風搖搖頭，道：“沒事，上官金虹功力的確比我深厚，只是受了些震蕩，壹點點內傷罷了。”
　　說完看了壹眼地上的荊無命，心下暗暗嘆了口氣，此人壹生，實在太過悲哀，死了也好。
　　便在此時，破空聲響起，羅長風與阿飛轉頭看去，便見李尋歡與白玉京施展輕功，速度極快的從石階上掠了上來。
　　當看到躺在地上的上官金虹與荊無命，兩人明顯松了口氣。
　　白玉京摘下龍首面具，臉上帶著他那招牌式的微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從今日起，兵器譜排行第壹的，當是‘純鈞劍’。”
　　羅長風搖頭道：“兵器譜不過是壹個笑話，百曉生也不過井底之蛙罷了，這世上，哪有什麽真正的百曉生，又哪有什麽天下第壹。”
　　聽了此言，白玉蘭眼中露出激賞之意，大為高興，羅長風以弱冠之年，便戰勝當世成名數十載的絕頂高手，卻沒有絲毫驕矜之意，甚是難得。
　　羅長風看向李尋歡，問道：“都解決了？”
　　李尋歡臉上殊無歡喜之意，反而滿臉疲倦之色，聞言頷首道：“解決了，負隅頑抗的都已殲滅，大部分選擇了棄械投降，這個江湖，總算可以平靜下來了。”
　　羅長風也輕嘆壹聲，道：“是啊！終於可以平靜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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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官金虹與上官飛父子壹死，金錢幫迅速土崩瓦解，因林仙兒早早被幹掉，上官小仙自然不復存在。
　　短短不到三個月，金錢幫的殘余勢力便被飛劍山莊與青龍會聯手鏟平，金錢幫那豐厚無比的財產，自也被兩方瓜分。
　　青龍會依舊隱入暗中，在江湖上小露了壹次面後，再度消失在江湖中人的視線裏，而飛劍山莊，則是成了明面上的天下第壹大勢力。
　　不過金錢幫的覆滅，也讓江湖陷入了混亂狀態。
　　但羅長風相信，這混亂只是暫時的，等到江湖重新洗牌完畢，要不了多久就會平靜下來。
　　就算平靜不下來，羅長風與白玉京也會強行令其平靜下來。
　　他們卻不知，趁著金錢幫覆滅，江湖陷入混亂，壹個比青龍會更加神秘的勢力，開始窺視中原武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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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瑞雪初霽，天地茫茫。
　　西子湖畔的楊柳，仿佛變成了傲立的梅花，雪肌冰骨，風姿卓然。
　　江南的冬季並不算嚴寒，能下雪也是極為意外了。
　　湖面沒有結冰，在這白茫茫的天地間，添上了壹抹碧綠，凜冽的北風不時吹起，卷起壹抔輕雪，灑向天空。
　　如此冷冽的天氣，普通百姓大多於家中偎著火爐取暖，而那些文人騷客，千金碧玉，則是三三兩兩相約來西湖邊觀景。
　　那“斷橋殘雪”，可也是西湖最美的景致之壹。
　　距離小瀛洲不遠處的湖面上，壹艘畫舫靜靜漂浮在水面，畫舫之中，壹個小爐上溫著幾壺酒。
　　李尋歡、羅長風、阿飛、孫小紅四人圍坐在火爐旁，幾人言笑晏晏，配以溫酒，好壹個“我有故事妳有酒”的溫馨場面。
　　忽然，阿飛飲下壹杯酒後，開口道：“李兄，長風，我現在足夠有名了麽？”
　　李尋歡身邊的孫小紅抿嘴笑道：“如今‘飛劍客’之名，在江湖上誰人不知，哪個不曉？若這還不叫有名，那什麽叫有名？”
　　阿飛點點頭，神色壹整，看向李尋歡與羅長風，道：“我曾說過，等我成名，就告訴妳們我的身世。”
　　說完這句，他看向羅長風，道：“我想，長風已經知道了吧！”
　　李尋歡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看向阿飛與羅長風的神色變得鄭重，孫小紅目光微微閃了閃，顯然，她也是知道些什麽的。
　　羅長風卻是雲淡風輕的道：“妳姓沈，叫沈飛，妳母親姓白，妳的名字，就是妳父親的姓與妳母親的名組成。”
　　李尋歡微微壹怔，隨即眼中浮起了壹抹明悟之色。
　　難怪，每當他說起沈浪、熊貓兒、王憐花、朱七七，這些傳奇人物的傳奇故事時，他臉上總會現出壹種奇特的表情。
　　原來，他竟是名俠沈浪的兒子。
　　當然，壹個人的身世並不重要，人既不是狗，也不是馬，不是非要“名種”的才好。
　　壹個人要成為怎樣的人，全都要看他自己，這才是最重要的。
　　就像阿飛與羅長風，他們的來歷壹個比壹個不凡，但他們在成名前，從未透露過自己的身世來歷，不同樣憑自己，走到了如今威震江湖這壹步嗎？
　　阿飛聽了羅長風的話，臉上沒有絲毫異樣的神色，因為他早已見識過太多，羅長風的“見多識廣”。
　　阿飛沈聲道：“妳說的壹點沒錯，我叫沈飛，是沈浪與白飛飛的兒子，但……”
　　說到這，阿飛神色終於變了，拳頭緊緊的握住，咬牙道：“但我只是個私生子，是人們口中的‘孽種’。”
　　李尋歡臉色壹變，他哪裏還不明白究竟怎麽回事，沈浪與朱七七的戀情，是為他們那壹輩江湖中人所傳頌的。
　　而沈浪壹行出海時，也只帶了朱七七，那麽阿飛他……
　　羅長風垂下了眼瞼，道：“妳有什麽打算？”
　　阿飛深吸了壹口氣，道：“我打算出海去找他，我要當面問他，為什麽要拋棄我們母子。”
　　“他是壹代名俠，我只是個他不要的野種，所以我壹定要成名，成為天下最有名的人，如此，我才會站到他面前去問他。”
　　說到這，阿飛重重的加了壹句：“代表我自己。”
　　“唉……”
　　羅長風長長的嘆了口氣，道：“如果我告訴妳，並非是妳父親拋棄了妳們母子，而是妳母親主動離開，甚至，沈大俠根本不知道妳母親已經懷了妳呢？”
　　阿飛雙目壹凝，死死盯著羅長風，緩緩問道：“為什麽？”
　　羅長風道：“當初我遇到妳的時候，妳為什麽死都不肯受別人恩惠，欠別人債？”
　　阿飛壹怔，喃喃道：“因為那是我娘，從我小時候起就要我記住的事。”
　　羅長風頷首道：“她之所以要妳不要欠別人債，就是因為她認為，是自己欠了別人的債，才會落到如此淒涼境地的，其實，又哪裏是債的問題。”
　　阿飛看著羅長風，道：“告訴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訴我。”
　　羅長風點點頭，起身走到壹旁，掀開壹塊木板，從木板的暗格中掏出壹本已經裝訂好，稍稍有些厚的冊子，道：“與其讓我跟妳說，不如還是妳自己看吧！”
　　阿飛接過冊子，只見冊子的藍皮封面上寫著四個大字——武林外史。
　　李尋歡好奇的看向羅長風，道：“長風，這是？”
　　羅長風沈聲道：“這是二十年前，關於沈浪、熊貓兒、王憐花、朱七七、白飛飛之間恩怨情仇的故事。”
　　“我保證，這本話本，我沒有壹字壹句改編，全都是按照真實情況所寫。”
　　阿飛神色壹凝，迅速翻開了第壹頁，聚精會神的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