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妳以為那老東西是給他的傻獨兒子取媳婦嗎？他是為他自己取小老婆！"婷擡起頭來眼圈紅紅的，對著驚訝的我說："過門的頭壹個月，大家相安無事，我也發現我有了妳的孩子。第二個月的壹天晚上，不知道那老東西在我的碗裏下了什麽東西，吃完晚飯不知怎麽的我就睡著了。半夜醒來，發現自己光著身子，老東西躺在我旁邊……"婷抽泣著說不下去，我憤怒得拍案而起："告他！告他去坐牢！""不，不能這麽做！老東西去坐牢，我什麽也得不到，我就壹無所有了。坐牢，太便宜他了，我要他為我付出最大的代價！"婷止住抽泣，輕輕的搖著頭。臉上露出了壹種我從來沒有見過、也根本無法理解的表情。

　　"那，……那，……該怎麽辦？"喝下肚子裏的酒開始發作，我轉動著有點發硬的舌頭，茫然的問婷。

　　"我要得到他的全部財產！妳不知道那老東西多有錢，我到現在才摸清了他的家底子，有上百萬呢！"說到這裏，她停下話來看了看我，眼睛裏閃著攫取的目光："……老東西明知我的兒子不是他們家的種，肯定不會把他所有的財產全留下來。不行！絕對不行！我絕不允許他把財產分給別人，也不能讓他在外面養女人，糟蹋財產；更不能讓他吃、喝、嫖、賭，揮霍浪費……"手揮舞著、臉扭曲著，她的眼睛裏發出了可怕的冷光："老東西那整天病得半死不活的老太婆根本管不了他，我只能靠我自己了。我表面上依順著他、迷糊住他，暗地裏慢慢滲透，這幾年，我把他的飯店、加工場、運輸隊，基本上都掌握到我的手裏了……"她壹邊搖頭晃腦的說著，壹邊洋洋得意地拿出壹張花花綠綠的名片遞了過來。

　　酒往上湧，我感覺頭昏眼花。正在這時，大拎包裏的手機鈴響了，婷拿出手機看了看來電號碼，然後用嗲得惡心的聲調接電話："爸爸呀，……我在吃飯。……馬上來接我？我買的東西您可得全報銷呀！……"酒好像全都湧到了我的頭上。耳朵裏開始嗡嗡作響，聽不清她在說什麽；視力也開始模糊，看到的只有她那張扭曲、變形的臉。

　　那張臉，扭著、變著；扭著、變著，突然變成了壹張很大、很大的狼臉，拖著長長的舌頭、露出尖尖的牙齒……啊！兩只眼睛卻是兩個大大的銅錢、泛著黃燦燦的銅光……啊！向我撲過來了……

　　"啊！……"我想喊，嘴裏怎麽也發不出聲；想跑，兩條腿軟得無法動彈。只覺得天旋地轉、眼前壹黑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八

　　"我在哪裏？這是什麽地方？"我慢慢的睜開眼睛，首先映入眼簾的是雪白的天花板。我轉動著頭看了看四周，都是貼了磁磚的白色墻壁，還有壹些醫療器具，……這是醫院的病房。

　　"我怎麽會躺在這兒？""哦，我想起來了！是我酒喝得太多、醉得太厲害，給送到醫院裏了。""對了！我是和婷在壹起喝酒的。"壹想到婷，心中陣陣刺痛。五年前的婷和現在的婷完全判若兩人。

　　"婷怎麽了？怎麽變得我根本不認識她了！"我苦苦思思念並為之奮鬥五了年，結果見到的是冷酷、貪婪為了金錢不擇手段、不顧廉恥的婷。

　　……她怎麽會變成這樣？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我那純潔、善良、柔情似水、善解人意的婷到哪兒去了呢？我那天使般的婷，妳到哪兒去了呀？

　　我的心在吶喊："婷，我的愛！妳在哪裏、妳到底在哪裏？到底在哪裏啊？……"眼淚奪眶而出……

　　"啊！我的婷。她淹沒在物欲橫流的現實世界裏，她被金錢吞噬了……"轉而我又慶幸自己：如果先她壹步說出了我的經濟現狀，她肯定會嚴嚴實實地藏起她的真實面目，甩掉她那"老東西"、放棄"上百萬"、奔向"上千萬"。況且，她手中還有壹張王牌--我的兒子！

　　想到兒子，喜悅和甜蜜立刻取代了沮傷和憂煩。

　　"我有兒子了！"我情不自禁地笑出聲來。

　　"婷，感謝妳！給我生了個大兒子。苦了妳了！我要報答妳！"負疚感壹時驅散了對婷的憂煩。

　　但想想兒子樣有這樣的母親、在這樣的家庭……

　　"把兒子要過來！"但是，婷會答應嗎？"老東西"會同意嗎？……該怎麽辦才好呢？心裏面亂七八糟的，怎麽也理不出個頭緒來。

　　"妳醒了，該吃藥了。"護士小姐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進來。

　　"小姐，這是誰畫的？怎麽放在我這兒？"我拿起床頭櫃上的壹本畫冊，問護士。

　　畫冊上畫滿了各式各樣的狼，大狼小狼和老狼，還有母狼餵崽的哺乳圖。線條流暢、筆法細膩，像是壹個專業人士的手筆。

　　"這是先生您的傑作！""我畫的？"我只學過幾天的書法和美術，充其量也只能算是個初學者。欣賞水平倒還有壹點，但不可能畫出這麽好的素描、速寫來。

　　見我疑惑地翻看著畫冊，護士小姐又說：這麽多天，妳除了吃飯睡覺，就是不停的畫這些狼，越畫越像樣子了。

　　"這麽多天？不會吧？醉個酒，不就是壹兩天嗎。護士小姐肯定搞錯了！""請問小姐，今天是幾號？還有幾天過春節？"我盤算著公司還有哪些事節前必須辦完，還回不回家鄉過年。

　　"春節？昨天是元宵節，年都過完了！""什麽？什麽？昨天是元宵節？"我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護士小姐的話，驚訝地坐了起來："我喝了什麽仙酒？這麽厲害？壹醉就是二十幾天！"護士小姐盯著我看了壹會兒，壹言不發、轉身走了。幾分鐘後，護士小姐領著壹個醫生模樣的中年男子走進了病房。

　　醫生來到病床前，問了許多讓我摸不著頭腦的話，最後他微笑著對我說："看來，妳的病情好多了。""請問醫生，我這是怎麽了？""噢，妳受了刺激，誘發了癔癥。現在好多了，繼續治療，休息休息就會好的。""刺激？"是啊，婷的變化對我的打擊實在太大了，現在心中還在隱約作痛。"癔癥？"我略知醫學常識，好像癔癥和精神方面有點關系。

　　"請問，這裏是哪家醫院？""精神醫療中心醫院。""啊，精神病醫院！"我不由自主的打了壹個寒噤，向後壹仰、倒在床上；拉過被子、蒙住了頭："瘋了？我發瘋了？是婷的墮落把我刺激得發瘋了？""不！不對！我沒瘋，我不是瘋子！我只不過是醉酒而已！""醉酒？醉酒怎麽會壹醉就是二十幾天！""啊，天哪！真可怕！……""不！我不能瘋！不能讓婷把我變成瘋子，為了我的兒子，我要戰勝婷，戰勝我自己！"壹把掀開被子，我坐了起來、平靜的看著醫生："醫生，謝謝您！請您幫助我，把我的病徹底的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