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掃墓，祭拜

　　送走關山月和關斬後，兩人便重新回到客棧房間。
　　淩雲破很快入定，但安知素卻有些心亂，怎麽也平靜不下來。
　　她感覺自己有些不對勁。
　　放在以前，若是淩雲破要離開青螺峰，她雖然傷心痛苦，但卻也不會強留。
　　因為道理很明顯：青螺峰這壹脈是沒有師長的。
　　沒有師長，又不得宗派重視，和散修又有何異？
　　再加上淩師弟又擁有“天生劍骨”的資質，自然更沒必要困守在青螺峰。
　　別的不提，光是找上門來的招攬便有兩次。
　　壹次是紫雲峰，壹次是關家老祖，那時自己雖然心如刀絞，但還是願意讓師弟自己選擇。
　　如果師弟要遠走高飛，自己縱然萬般不舍，也不會強行將他留下。
　　然而，剛才聽關山月說到關斬投了昆侖時，她下意識代入聯想到若師弟離開會如何，腦海裏蹦出來的第壹個念頭，居然是要如關山月那般教訓他，強行逼他改變主意，把他留在青螺峰。
　　關斬畢竟出身關家，有世家血緣擺在這裏，關山月才難以忍受他的背叛。
　　可淩師弟……自己又是以什麽樣的身份自居，竟然會生起逼迫他不許離去的霸道念頭呢？
　　想到這裏，安知素便有些細思恐極的感覺。
　　仿佛突然發現自己，已經不再是以前的自己似的。
　　壹夜心煩意亂。次日起來，自然便有了黑眼圈。
　　“咦，師姐。”淩雲破在走廊上和她打了照面，關切問道，“怎麽神色如此憔悴？是昨晚沒入定？”
　　“沒事。”安知素無奈笑笑，也不回答，只是顧左右而言他，“從這裏去我老家，大概還有半個時辰不到的路程，我們走吧。”
　　兩人離了建康城，找了四下無人之地，便齊齊禦劍而起。
　　穿過長江，方向折為東北，很快便抵達某座深山老村。
　　村莊設在山間，雖說交通不便，但天下大亂時卻又能躲過兵災，因此很是祥和寧靜，數百年來都沒怎麽變化。
　　“待會兒我們悄悄進村，不要讓村人看見。”安知素望著遠處山谷裏的房屋，輕聲說道。
　　“為什麽？”淩雲破好奇問道，“這麽多年了，他們還認得師姐麽？”
　　“我每十年回來壹次，總有認得的。”安知素嘆了口氣，“多壹事不如少壹事吧。”
　　淩雲破哦了壹聲，心中立刻了然。
　　修道之人行走世間，往往會選擇低調行事，盡量不露身份。
　　概因為被凡人看到，便要有壹堆人過來求仙問藥，麻煩得很。
　　像安知素這種情況則更加特殊。她的母親葬在這裏，墳塋不方便遷走，只能依賴村人看顧。
　　如此壹來，反而不好去疏遠村人，畢竟師姐也不是那種薄情寡義之輩。
　　兩人悄悄繞了個圈，來到了村子後山，便看見山坡上是大大小小的墳頭。
　　安知素娘親的墳墓，則位於最高的山頂上。
　　在墳前降落下來，淩雲破仔細看去，便發現墳墓周圍落了許多灰塵落葉，但雜草長得倒是不盛，幾個月前應該有人在這裏掃過墓。
　　他順手掐了個法決，青萍劍上道法發動起來，便有如雨般的水系劍氣簌簌掠過，將墳前的灰塵、落葉和雜草全部卷走了。
　　安知素取出祭品，雞鴨魚鵝，八寶幹鍋，在母親墳前壹壹擺好，又拿出壹個香爐，點上檀香。
　　生為修行中人，其實不應該信這些東西。
　　畢竟人死後魂魄落於黃泉，然後重新投胎，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事。
　　師姐如今來此祭祀，無非是儀式意義大於實際意義，因此淩雲破也幫著取出蒲團，在墓碑前放下。
　　安知素卻擺了擺手，沒有去拿那個蒲團，而是直接在青石板上跪下，盈盈行大禮參拜後，便低頭閉目，雙手握於胸前，開始向亡母禱祝起來。
　　淩雲破見她嘴唇微動，和青螺峰裏“禱告師父”如出壹轍，暗自心想師父能否聽見我不知道，但妳母親肯定是聽不見了。
　　反正只是求個安慰嘛……
　　他的目光落在墓碑之上，忽然又有些走神。
　　這師母安素素，也不知生前是如何溫柔美麗，居然能讓蘇漸那樣眼高於頂、六親不認的性子，硬是被感化得從忘情流轉修問情流，震駭了幾乎整個蜀山。
　　仔細看安師姐的側臉，如此精致秀美的容顏，再結合離宮秘境中幻化出的蘇漸，乃是壹個十成十的中年老帥哥，想來這師母的相貌，大概也不會差到哪裏去。
　　安知素在這邊禱告完畢，睜眼起身，不知怎麽卻有些臉色微紅，也不知道和她母親說了什麽。
　　“師弟。”她溫柔地道，“好了，我們回去吧。”
　　“師姐，我之前受人所托，有空時要前往會稽郡壹行。”淩雲破試探說道，“這次剛好來了揚州，便想先將事情辦完再回蜀山。”
　　“好啊。”安知素點了點頭，“我陪妳去。”
　　來了，這就是我的師姐！淩雲破感動不已。
　　換做徐師妹，石大小姐和姜魔女，哪裏會連什麽事情都不問，就答應得如此輕易？
　　也只有師姐，對我抱有毫無保留的信任，才會如此爽快地同意與我同行。
　　“臨走之前，還有壹事要做。”安知素忽然說道。
　　她和淩雲破化作劍光，壹前壹後飛向村子方向，迅速在某戶人家的後院落下。
　　後院裏有壹個農婦打扮的婦人，原本正在餵雞，突然見有人從天而降，嚇得幾乎尖叫出聲。
　　反而是她身邊的老婆婆反應夠快，壹把便將她攬入懷裏，捂住了嘴。
　　“桂娘安好。”安知素點頭問候。
　　“安好，安好。”老婆婆堆笑說道，“老安他出去了，上仙是不是在這裏留頓便飯，稍作休息？”
　　“這位是？”安知素卻未回答，只是將目光投向旁邊相貌陌生的婦人。
　　“我兒媳婦，過門大概五六年了。”老婆婆連忙解釋說道，“上仙每十年來壹次，她此前無緣得見，這次差點沖撞了上仙呢，見罪，見罪……”
　　“無妨。”安知素從袖中取出丹瓶，卻是修道門派裏比較常見的、用於調理體質的“避濁丹”，放在地上，“這些年來，還要感謝村長對我母親那邊的照顧。”
　　“不言謝，不言謝。”老婆婆擺手說道，目光卻直勾勾盯著地上的丹瓶，“畢竟都是咱們村的，又是同姓，照顧些也是應當。”
　　“既然村長不在，我便走了。”安知素轉頭說道，“師弟？”
　　“嗯，走吧。”淩雲破點了點頭。
　　兩人再次禦劍沖天而起，消失不見。
　　那婦人才從婆婆懷裏掙脫出來，撿起地上的丹瓶，遲疑說道：
　　“姆媽，這個……”
　　“給我！”老婆婆將丹瓶壹把奪過，先是確認了裏面確有丹藥，然後才鄭重其事地叮囑說道，“此事除了妳公公和我以外，其他人誰也不能說！包括妳丈夫和那些不省心的叔侄！”
　　“曉得了。”婦人也明白過來，激動道，“那裏面莫不是仙丹？”
　　“管妳什麽病，吃壹顆就好哩！”老婆婆顫聲說道，“自然是仙丹無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