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壹 大祭司
歸鄉 by 不覺
2021-1-25 10:37
「給我讓開,我要見馮程。」女子語氣不快地對擋在身前的兩個男人說道。
「大小姐,您不能進去。」兩人隔在女子與房門之間不讓分毫,雖然拒絕了女子的要求,但語氣卻很恭敬。
「我說給我讓開,妳們聽不懂嗎?」女子瞪視著兩人,語氣更加不快。
「大小姐,您就別為難我們了,這個時間教主還在午休,任何人都不能打攪。」
「教主?哈哈!」女子幹笑兩聲不屑道;「他馮程架子可真夠大的,我要見他壹面都這麽難了?」
馮程貴為教主,教內誰不是對其畢恭畢敬,可這女子卻連連直呼其名,話語中也毫無敬意,只因這女子身份特殊,守門的兩人權當沒聽見,說道;「大小姐,要不您待會兒再來吧,或是等午休過後我們第壹時間通知您。」
女子聽後出乎意料地沒有再繼續糾纏,臉色也和煦起來。她向後退了半步,微笑著說道;「那好吧,我就先下去了。」說完就要轉身離去。
女子的態度轉變得有些突然,不過對守門的兩人來說她願意離開就是好事,兩人放下心來正要退回到房門兩側,剛轉過身還沒邁出壹步的女子卻又猛然回轉,壹個箭步從兩人中間穿過,來到門前轉動把手推門而入,整個過程行雲流水壹氣呵成。守門的兩人看在眼裏,表情變得驚慌失措,可身體動作慢了半拍,沒能攔下女子,只能緊跟在後追進屋裏。
巨大的辦公室裏拉著窗簾光線昏暗,只在房間另壹頭的書桌上亮著壹盞臺燈,本在燈下埋頭鉆研著什麽的馮程,因三人的突然闖入擡起了頭,語帶不悅道;「怎麽回事?」
「教主,這個……大小姐她……我們阻攔……」見馮程語氣不悅,回話的人慌了神,吞吞吐吐了半天說不清壹句話。
這時馮程認出了站在前方的女子,他臉上露出笑容,站起身繞過書桌,壹邊向女子走來壹邊說道;「是夢靈回來了啊!怎麽不提前告訴叔叔壹聲,我好派人去機場接妳。」
面對馮程的熱情,洪夢靈冷冷地回道;「現在連見妳壹面都得硬闖,我還怎麽敢麻煩妳馮~教~主。」
馮程看向後面兩人,對他們說道;「妳們出去吧。」
兩人如臨大赦,快速地退出房間並輕輕關上房門。
「下面的人就這樣,我少說壹句都不行,夢靈妳不用跟他們壹般見識,有沒有事都可以隨時來找我。」馮程語調溫和地說道;「來,別站著了,過來坐。」
洪夢靈沒說什麽,坐到了會客區的沙發上,馮程先去拉開了壹扇窗簾,屋裏頓時明亮不少,然後坐到了洪夢靈對面。
「壹年不見叔叔我可是怪想妳的,國外的生活怎麽樣?還習慣嗎?課業壓力重不重?」馮程微笑著詢問道。
洪夢靈直視著馮程,壹年不見他倒是變化不大,只是臉色略顯蒼白且眼神更加深邃了,和她說話時還是壹如即往地和藹,她差點就要像過去那樣脫口而出,不過馬上意識到今時已不同往日。
「我辦了休學回來的。」洪夢靈沒理會馮程的問候,聲音冰冷地說道。
「哦。」馮程點了點頭說道;「這樣也好,教內諸事繁忙,我壹天忙得不可開交,妳既然回來了剛好能幫我分擔分擔。」
洪夢靈依舊話裏帶刺道;「忙?馮教主這不是很清閑嗎?」
「哈哈,忙裏偷閑罷了。」馮程仍然溫和地說道;「夢靈啊,我還是習慣妳叫我馮叔叔。」
馮叔叔。洪夢靈在心裏默念了壹遍,咬著牙怒視著馮程。父親告訴她事情經過時,壹開始她不願相信這是真的,這個從小看著她長大,她最信任的人之壹,怎麽會突然發難逼迫父親讓出教主之位?難道她這些年都看錯他了?
母親去世後父親自然成了她最親近的人,但並不壹定是最理解她的人。父親忙於教務,身邊總是簇擁著壹批阿諛奉承的家夥,她很不喜歡但也無可奈何,哥哥不學無術,兄妹兩人壓根沒什麽共同話題,反倒是馮程不但壹直很關心她,還會陪她聊天聽她講心事,拋開輩分不論,兩人之間更像是朋友,而隨著她從小女孩逐漸長成少女,從異性的角度來看,馮程也是壹個很有魅力的人。最近幾年,她不時會從父親或哥哥那聽到馮程圖謀不軌之類的話,可她從未放在心上,她看得出教內的權力鬥爭正在愈演愈烈,但比起馮程,那個右護才是真正的圖謀不軌。
當她接受了這個事實,有短暫的壹陣傷心,不過很快便轉變為了憤怒,她覺得自己被背叛了,她不聽父親的勸阻,即使得知馮程擁有了某種恐怖的力量,也還是執意回國,她要當面質問馮程,她要奪回壹切。
此刻兩人面對面,馮程待她仍像過去壹樣和藹可親,而洪夢靈卻壹直沒給馮程好臉色,她繼續冷冷道;「可妳還是我認識的那個馮叔叔嗎?或者說以前那個馮叔叔只是妳假扮出的形象?」
「哎!」馮程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夢靈,妳自小聰明伶俐,很多事看得比大人們清楚明白,叔叔是什麽樣的人妳還不清楚嗎?弄成今天這幅局面絕非我的意願,完全是迫不得已。」
聽馮程這麽說洪夢靈心下有了壹絲遲疑,不過嘴上仍強硬道;「哼!說得倒好聽。」
「我不清楚妳爸是怎麽跟妳說的,可我對當這個教主實在是沒什麽興趣,有這勞神費力的時間我寧可用來鉆研自己感興趣的事物。若不是被逼到沒有退路以求自保,我也不會這麽做。」
洪夢靈壹向聰慧,在聽父親講述事情經過時,便覺得有些地方語焉不詳或被壹筆帶過,讓整個事件聽起來頗為蹊蹺,在她再三追問下父親仍是不願全盤托出,最後還發了脾氣。此時再聽馮程如此說,有沒有可能事情並不完全像父親說的那樣?
不行,不能這樣想,不管怎樣,都是他奪走了父親的教主之位,這壹點沒什麽好說的。洪夢靈壓下心中的雜念,說道;「坐在教主之位上說這種話,在我聽來更像是在炫耀,反正我爸我哥什麽都不是了,妳怎麽說都行。」
「夢靈,不要說氣話,妳明白我說的都是實話。」馮程用他那不見底的深邃目光註視著洪夢靈,說道;「說到妳哥,整件事的起因便跟他有關。妳爸要推他上位,這怎麽看都不是個明智的決定,讓他在無關緊要的閑職上混日子還行,可讓他掌控遠超自身能力範圍的權力,就是不負責任了,輕則被有心之人利用最後給別人做了嫁衣,重則招來災禍危及教門存亡。」
雖然不喜歡聽別人這麽說,可哥哥是什麽德行洪夢靈很清楚,她動了動嘴唇,但終究什麽也沒說。
馮程停頓片刻後接著說道;「可要換作是夢靈妳,那就不壹樣了,以妳的眼界和聰明才智,再加上妳對教內情況的了解,也許剛上手時會有些生疏,但只要習慣了,我相信無論多麽重要的職位妳都能勝任。」
「呵呵!我已不是幾歲的小女孩,妳用不著說好聽的來哄我。」
「夢靈,我是認真的。其實我已經計劃好了,本想著等妳學成歸來再委以重任,但妳既然提前回來了,那不妨就從現在開始熟悉教內的事務,妳看怎麽樣?」
這樣的提議完全出乎洪夢靈的預料,她來找馮程多是出於氣憤,能罵他幾句出出氣也好,並沒指望能有什麽結果,畢竟馮程如今大權在握,而他們壹家已經失勢。
馮程到底有什麽打算,洪夢靈心裏充滿疑惑地問道;「妳的話是什麽意思?」
「夢靈,剛才我已經說了,我對當這個教主興趣不大,但我和妳爸已經鬧掰,沒興趣也只能先頂著,妳哥不堪大用,放眼教內誰能在以後接替我掌管整個教團呢?」馮程緊盯著洪夢靈,語氣嚴肅地說道;「我反復尋思,最後認定妳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洪夢靈的心臟猛地壹跳,從馮程的表情和眼神中她看不出什麽端倪,無從判斷這話是真是假,馮程也沒給他思考的時間,接著說道;「教團由妳父親壹手創立,以後再由我交到妳手上,這樣也算完滿。我知道妳現在還很生我的氣,不過我真心希望妳能答應回來幫忙。」
答不答應呢?其實無需抉擇,父親已經被排除在教團外,以後怕是也不會有機會重回教團,哥哥就更不用說了,自己若不抓住這個機會,那我們家就完全與教團無關了,而這壹切本應是屬於我們的。至於馮程的真實用意,是真如他說的那樣還是別有用心?此刻並不重要。
洪夢靈語氣稍微緩和道;「那我要以什麽身份,具體又要做些什麽?」
「夢靈妳這算是答應了?」洪夢靈沒回應,馮程笑了笑繼續說道;「我剛剛也說了,壹切都已計劃好,我打算任命妳為公司副總,負責公司日常運營,妳只管大膽去做,碰到不懂或難以決斷的事,多聽聽下面的建議,當然也可以直接來問我。」馮程說到這停了下來,觀察起洪夢靈的反應。
饒是洪夢靈想刻意保持冷漠的表情,可聽了馮程的話還是難掩驚訝,雖然馮程說要對她委以重任,但她沒想到會被直接任命為副總,再怎麽說她還只是個學生,毫無工作經驗,他就這麽放心?還是說所謂的副總其實只是個傀儡?
馮程看似非常滿意,又說道;「不過這都只是是其次,明面上的事誰來做都可以,讓妳來做是想鍛煉鍛煉妳。而更為關鍵的還是在教內事務上,以前教主之下是左右護法,我那為妳量身定制了壹個新職位,大祭司,只在教主壹人之下,可獨斷教內大小事務。妳看怎麽樣?」
洪夢靈久久說不出話來,她越發看不懂眼前之人,他到底是何打算?洪夢靈再次思考這個問題,不過仍是沒有答案,但她告訴自己,馮程既然給了她這個機會,她就要好好利用,她壹定要奪回屬於她們家的壹切。
壹晃過了五天,洪夢靈此時正坐在她的專屬大辦公室裏,翻看著各部門的壹周工作報告。幾天下來她對自己的日常工作已經有所了解,要學的東西還有很多,對她來說絕不輕松,不過她並不畏縮反倒幹勁滿滿,她要憑自己的能力完全掌控教團,而這才剛剛開始。
那天回家後洪夢靈把馮程的決定告訴了父親,父女兄妹三人就馮程為何要這麽做進行了壹番討論,父親和哥哥自然不信馮程說的那壹套,兩人壹致認為馮程這麽做是為了收買人心,是做給那些還忠於他們的教徒看的。收買人心的成分也許有,可忠於他們的教徒有沒有,洪夢靈就十分懷疑了,自父親卸任教主後,還不曾有壹人上門看望過他們。
她成為大祭司位列左右護法之上的消息教內已人盡皆知,這些天前來祝賀的人不在少數,其中壹些過去整天圍著父親轉,也就是父親口中所謂的自己人,可他們前來祝賀也是選在教團本部,說的都是些客套話,更是絕口不提父親。這讓洪夢靈對自己當前的處境有了更清醒的認識,教內要麽是馮程的人,要麽是壹些見風使舵阿諛奉承之輩,前者就不用說了,而後者只有當她足夠強大時才會倒向自己,如今她孤立無援,這些人是不會幫她的。沒有自己的人,無人可用,這是她面臨的首要問題。
桌上的鬧鐘突然響起,洪夢靈看了眼時間放下了手頭的報告,時間到了,她起身走進辦公室內的洗手間,三分鐘後出來時已披上壹件紅色鬥篷。今天是她在教徒面前首次正式亮相,流程她已經了解,該說些什麽做些什麽她也已牢記在心,雖然只是面對本部的百十號人,但第壹次作為主角出席這種場合,十九歲的洪夢靈難免感到緊張,她深吸壹空氣再緩緩吐出,然後踩著堅定的步伐走出房間。
兩名披著黑色鬥篷的教徒已等在門外,見洪夢靈出現兩人低頭齊聲叫道;「大祭司。」洪夢靈徑直走去,兩人緊隨其後,三人乘上專用電梯直達位於大樓地下的會場。
透過帷幕的縫隙,洪夢靈看見小會場裏已經有不少人,統壹著黑色鬥篷在木地板上席地而坐,或無所事事或彼此交談。洪夢靈用目光壹壹掃過眾人,多數人她都能叫得上名字或知道他們在教內的職務,叫不上的也都眼熟,看來馮程並沒有進行大的人員調整。直到眼光掃視到最後壹排靠門的位置,壹個異常高大的身影映入眼簾,此人的身形太過引人矚目,洪夢靈確定之前沒見過他。此刻那人正在和旁邊的人交談著,和他交談的人也是陌生面孔。這兩人是她沒見過的馮程的手下?
坐在會場最後排角落處的嚴笑,壓低聲音對壹旁的胡磊說道;「胡哥,妳說我們今晚能不能見到那個什麽教主?」
胡磊也壓低了聲音回道;「不清楚,只是說大祭司會出席今晚的集會。」
「這大祭司是個什麽玩意兒?」嚴笑自言自語了壹句,然後又問胡磊道;「胡哥,儀器帶沒帶?」
胡磊輕輕拍了拍自己腰側,說道;「我壹直隨身帶著。」
「那要是有情況,它嘀嘀嘀響起來,我們不會暴露吧?」
「放心,我調的震動。」
「這東西還能震動!那能不能防水?」
「防水?幹嘛要防水?」胡磊疑惑地問道。
「哈哈!沒什麽,我隨便問問。」
這時坐在嚴笑前面的男人突然回過頭來,說道;「妳們倆唧唧歪歪什麽呢?集會就要開始了,趕緊把嘴給我閉上,今天是妳們第壹次參加這種級別的集會,可別給我搞出什麽洋相。」
「哥,我們這不是第壹次參加這麽隆重的集會,有點小興奮嗎!」嚴笑壹臉賤笑道;「哥您放心,我們絕對不會給您丟臉。」
男人轉了回去,嚴笑和胡磊正襟危坐不再交談,接著會場內燈光變暗,臺上的帷幕慢慢打開,集會正式開始。
帷幕拉開的那壹刻緊張感反而煙消雲散了,面對幾十雙眼睛的盯視,洪夢靈表現得出奇冷靜,她思維清晰,語速適中聲音悅耳,儀態端莊舉止得當,表現出遠超其年齡的成熟穩重,整場集會下來給所有人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無論是對她的能力表示懷疑的,還是打算看她笑話的,都得重新審視這個年輕的女孩。馮程並沒有出席今晚的集會,不過洪夢靈知道,她今晚的表現很快就會傳到馮程耳裏。
集會結束,所有人恭送大祭司先行離場,洪夢靈沒有走來時的路,而是下臺從眾人中間穿過,走到門口時她停下腳步,看向嚴笑和胡磊說道;「妳們兩人很面生啊!我之前好像沒見過妳們。」
嚴笑擡起頭看著眼前的女子,咽了口唾沫正要開口,坐在他前面的男人搶先說道;「啟稟大祭司,這兩人剛剛加入教門,今天還是第壹天參加這樣的集會。」
「原來如此。」洪夢靈心裏有了底,尋思了壹下說道;「正好我那缺人手,妳們兩個就來我手底下幫忙吧。」
又不等兩人回答,之前的男人搶著說道;「大祭司,他們兩人剛加入教門,什麽規矩都還不懂,怕是會弄出什麽差錯,大祭司若是缺人手我可以安排更合適的人。」
「不必了,就他們倆了,至於規矩,我會教他們的。」洪夢靈再次看向兩人,說道;「妳們倆現在就跟我來。」說完就出了會場。
嚴笑和胡磊對視了壹眼,起身跟了上去。
洪夢靈回到辦公室,脫掉鬥篷身體往椅子上壹靠,開始回顧自己剛剛的表現。總體來說還算令人滿意,自己的初次登場算是圓滿完成了,最後還給了自己壹個驚喜,剛剛加入的兩人,這不正是自己現在需要的嗎?沒有背景也不是誰的人,這樣才有可能為自己所用。
洪夢靈漸漸放松下來,閉上眼小憩了壹會兒,再睜開眼時看了壹下時間,該回家了,她站起身整理了壹下衣服,拿上包正要往外走時,看見了桌上壹個拆開的信封,差點把這事給忘了,壹封奇怪的邀請函,信上的收件人是早已去世的爺爺,信從老家輾轉幾次轉寄到這裏,要怎麽處理她得回去跟父親商量商量。洪夢靈把信塞進包裏出了辦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