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周六，宋秘書駕車，副駕駛座位上坐著海藻，在高速公路上飛奔。

　　宋秘書笑著說：“海藻，我可以叫妳海藻嗎？小郭小郭的，很陌生。”海藻點頭：“可以，宋秘書。”

　“海藻，妳把我當出租車司機啦？上我的車，居然坐後排。我還頭壹次給別人當司機呢！”

　　海藻臉紅了，想到剛才自己拉開後排車門，被宋秘書抓著塞進前排。”宋秘書，您別笑話我了。我從第壹次坐車就是坐後面，無論出租車還是其他的車，根本不知道還有這種規矩。”

　“這是壹種禮貌。在國外，只有乘客才坐後面。如果是朋友之間，妳得坐我的身邊，這樣咱們說話才方便啊！”

　“您這壹說，我倒覺得我更應該坐後排了。我哪能跟您做朋友啊！再說了，您是領導，我們小兵要跟您拉開距離，首長先請。”

　　宋秘書笑了。

　“宋秘書，能問您壹個問題嗎？”
　“說。”

　“人家都坐小車，您怎麽放著小車不坐，開吉普啊？這車好難看哦！又高，上下還不方便。”

　“哈哈！海藻，這不是吉普，這是陸虎。妳覺得難看，可我覺得它是車裏最好看的壹款。”

　“為什麽？我覺得，壹聽人說好車，肯定是奔馳寶馬呀？”
　“開車的男人，都希望擁有壹款陸虎。壹個人在城市裏憋久了，就希望自己像野馬壹樣，壹頭鬃毛迎風飄灑，在草原上自由闖蕩。而陸虎，就是男人的腿，空中吹拂的風。”

　　海藻眼睛睜得大大的，開始四下仔細打量這輛車，試圖發現這條腿比別人強的地方。

　“沒看出什麽特別啊？”
　“在城市的路上，看不出的。就像野馬給關在籠子裏壹樣。它的馬力，等壹下出了城，尤其到了山地，妳就知道了。”

　“這車會比奧迪貴嗎？”
　“奧迪？哪款？妳們老板那款？3個以上。”

　“啊？”
　　說著話，車就駛下了高速，開上有點凹凸不平的小路，宋秘書開足馬力壹路飆行而去，留下壹溜煙的塵土。海藻坐在旁邊，看路邊的小樹急速後退，人也開始緊張興奮起來。”哎呀！真棒！妳從哪弄來的車呀！真不是蓋的！過癮！”

　　宋秘書壹笑：“朋友的。”

　“妳朋友真舍得！肯借妳這麽好的車！要是蹭壹下，賠都賠不起。”

　“壹個男人，壹生總要有壹輛好車、若幹知己，和……否則這壹生多失敗？”
　“和什麽？”
　　宋思明搖頭笑笑不答。

　“難道妳都有了？”
　“如果我想要的話。”

　　正說著，海藻的手機響了。”餵，姐！啊！妳給我打電話啦？我收不到，我老手機壞了，這剛換個新的……我在外面，今天回不去。明天吧，明天我去看妳……嗯，我會給妳拿過去。我就怕銀行不開。周末。嗯，妳等我。

　　拜拜。”壹個電話之後，海藻變得沈默了。剛才還神采飛揚，突然就跟泄氣的皮球壹樣，惹人憐地抱著胳膊縮在壹邊不說話了。

　　宋秘書的目中余光掃視著海藻：“誰的電話？妳姐姐？妳叫海藻，她叫什麽？海豚？“宋秘書想激海藻說話。海藻卻不答，又進入夢遊狀態，目光沒有焦點地望著窗外。

　“怎麽突然不高興了，海藻？有什麽事嗎？”
　“沒事。”

　“妳有事。說來聽聽，也許我能幫上忙呢？”
　“我姐讓我明天去吃飯。”

　“妳難道不想去？那就直接說不去呀！”

　“不是，我想去。但我答應帶錢去，因為壹些原因錢拿不出來。不知道去了該怎麽說。唉，算了，家裏面的事情。煩。”

　“為什麽拿不出來？銀行周末不開？”
　“不是。很復雜。”

　　宋秘書明白了。他隨即打開車前面的儲物盒，從裏面取出壹個信封，遞給海藻”這裏是二萬，妳先拿去用，不著急著還。夠不夠？妳要不夠了我還有……“

　“不了，不了……就這已經夠麻煩妳了。”

　　宋秘書看海藻有推辭的樣子，忙接著說，”我只是借妳啊。等妳有了可壹定要還的啊！”

　　海藻想了想問：“妳什麽時候要？”
　“妳什麽時候有就給我。”

　“那怎麽好平白無故借別人的錢。”

　“我是別人嗎？”
　“妳不是嗎？”
　“也許現在是，但等相處久了，妳就不覺得了。”

　　海藻不解地看著宋秘書。

　“哦！妳就把我當成妳的大哥哥。”宋秘書慌忙解釋。

　　海藻笑了：“大哥哥？那妳也太大了吧？叔叔還差不多。”

　　宋秘書無可奈何地撫壹把自己的頭發，將手伸直了把在方向盤上，手指咚咚敲著方向盤，半晌才憋過壹口氣來，郁悶地答道：“我真的很老嗎？”
　　海藻扭頭認真地端詳了壹下宋秘書：“真的很老。”

　“郭海藻！妳！”

　　海藻尷尬地咬著嘴唇，在考慮要不要反悔，看在兩萬塊錢的份上。”不算太老。”

　　宋秘書還是郁悶。

　“那……有壹點點老？“海藻歪著頭觀察宋秘書的表情，字斟句酌。

　　宋秘書內心已經繃不住了，想笑。

　“好吧，不算老。我是看在妳幫我的份上，違心改口的啊！終於明白了為什麽拿人手短。但是，妳要再想讓我誇妳年輕，我就把錢還給妳，不借了。”

　　宋秘書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調皮的海藻。”

　　周日的上午，宋思明的家。面積不大，很局促，家具也很陳舊，壹切看起來都很平實。愛人出去了，女兒去老師家補習。

　　宋思明對著鏡子仔細觀察自己：“老麽？為什麽自己壹直覺得自己很年輕？在25歲的海藻眼裏，我真的老了嗎？”
　　宋思明心裏充溢著壹種熟悉的，曾經有過的沖動，像毛頭小夥兒壹樣熱血沸騰。這些日子，從見過海藻的第壹天起，他的眼前總是那個普通的小姑娘。她是那麽的普通，談不上姿色，清湯掛面的頭發，不施粉脂，可不知道是哪裏，哪壹種神態，竟如此打動宋思明的心。也許就是那種隨時都可以鉆進自己的童話世界夢遊的神情，還有那簡單的像句號壹樣的眼睛。

　　宋思明只拍壹個人的馬屁，而每個人都在拍宋思明的馬屁。他已經習慣了大家唱贊歌——”年輕有為“，”前途無量“，”少年俊才“。聽得多了，宋思明無論是從意識上還是心情上，都保持著三十而立的感覺。在宋思明眼裏，30歲是個美好的年紀，有闖勁有體力，腦子不是那麽單純，意識形態開放而成熟。雖然，今年他已經42歲了，可他固執地以為自己只不過三十出頭而已。

　　直到碰到海藻。

　　海藻今年25歲。宋思明見過的女孩中，又年輕又漂亮的，各種風韻的都有，上到身材標致的模特，下到嬌小玲瓏的少婦，每個都面相不俗。但都不留什麽印象，就好像記不起前天與誰壹起吃飯，昨天喝的什麽酒。每當別人盛情邀請：“宋秘書，跟群眾去體驗生活吧！”然後作勢拉著要去燈紅酒綠時，宋秘書總淡淡地說：“對不起，我對這個沒興趣。”

　　偏偏這個海藻，溫柔得像水壹樣，滑嫩撲香，清涼滿懷。壹低頭，巧笑倩兮，嘴角有兩個酒窩，眼珠時而骨碌亂轉，時而視線飄忽。她的靈氣都集在那兩只眼睛上，清澈卻又深情。

　　是的，深情。裏面蘊藏著壹種郁積的有穿透力的情感，只待輕輕壹點，就奔騰而出。

　　宋思明可以想象那雙明眸，有壹日會有晶瑩剔透，溫潤濕熱的淚水流出，只為他流。”她會是我的。我要讓她知道我有多年輕！”宋思明對著鏡子暗下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