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君知曉>番外 只記今朝 by 桔桔
2018-12-9 20:42
京城的街道寬敞而幹凈,青石板路每日都有人灑掃,在月色中顯得更加光潔平整,夜裏行人稀少,正合兩人的心意,晚膳過後,兩人向楚瑛告辭,並駕徐行,不緊不慢地往回晃。
被京城的犬馬聲色堵得心煩,今日難得風清月朗,夜深人寂,自然要好好享受壹番。
楚風吟拉過他的手,揉捏把玩著修長的手指,問:“在想什麽?”
沈煙清回他壹笑,道:“妳不喜歡長安。”
“煙清知我。”楚風吟笑道,“太繁華的地方,不適合我這等散漫之人。”
沈煙清扯了扯韁繩,沈吟道:“牡丹園中,不生蒼松翠柏,風吟,妳是個不受拘束的人,而我……怕是還得在長安多留些日子。”
已經沒有商量的余地了麽?楚風吟下意識握緊了沈煙清的手,問:“楚瑛不會只是怕教那個孫少爺吧?”
沈煙清搖搖頭,道:“陛下只是暗示楚大哥該做出什麽選擇而已,為人臣子要會揣度君王的心意,即使話說得委婉,這件事卻已成定局……而且,陛下最恨敬酒不吃吃罰酒的人。”
楚風吟牙癢癢,陰森森地道:“當時他分明教我帶妳離開長安的,壹國之君竟然食言而肥。”
其實仔細想想也知道不可能,趙家封侯詔告天下,楚瑛拜相,再加上沈煙清與楚瑛的關系,就算不被那幫拍馬屁的堵死,他們六年未見,多逗留幾天敘敘舊也是人之常情,李容亭八成是吃定了這壹點,如意算盤打得嘩嘩響,弄得最後情也歸他,理也歸他,人也歸他。
陷害人還陷害得人有口難言,這壹點更加可恨。
沈煙清回握住他的手,安撫道:“往好處想,也許只是權益之計,陛下想要肅清舊王的黨羽,朝中的官員,未必人人可信,要保住他的江山,必須將權勢交給他能夠信任的人……我想,靖王應該很快被召回京城了。”
“靖王?”楚風吟想了壹下,道,“今年春天領兵平亂的那個?”
“正是。”沈煙清若有所思,道,“陛下想扶植靖王的勢力,必然要將我們這些人安插進朝廷,因為他知道,我們是壹定會站在靖王這邊的。”
楚風吟冷哼壹聲,道:“聽聞靖王爺風流成性,不愛江山只愛美人,倒真是壹顆好棋子。”
沈煙清像是想起了什麽,低聲笑了,道:“據槐葉樓的情報,小王爺自邊關回來已經收斂了不少,再不像少年時那般輕狂放肆了。”
楚風吟淡淡地“哦”了壹聲,道:“也許在京城才有妳施展才華的位置。”
沈煙清沒答話,面無表情地看著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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壹路無話,楚三公子心頭的陰郁始終不濃不淡地籠罩著,直到侯爺府的大門出現在視線中,沈煙清用力握住他的手,輕聲道:“風吟,我從未想過與妳分開。”
……明明沒喝幾杯酒,為什麽他會有暈陶陶的感覺?回去之後得好好地問壹問。
將馬兒交給小廝,侯爺府的管事丫頭可兒急急迎了上來,道:“侯爺,吏部孫尚書來訪,等了壹個多時辰,方才剛走,留下帖子請侯爺明日過府壹敘。”
沈煙清接過名帖,與楚風吟對視壹眼,笑道:“好靈的鼻子。”
皇帝對楚瑛百般倚重,對沈煙清的態度卻是喜憎不明,有猜測他隨著楚瑛平步青雲的,也有猜他朝承恩暮賜死的——那些巴結逢迎之徒壹窩蜂住侯爺府擠的時候,心裏也是忐忑不安的,偏偏只有這孫長平拿捏得恰到好處,形勢稍見明朗,便聞風而動了,真是讓人想不佩服都不行。
大廳裏擺了三只木匣,高不盈尺,卻做得極為精致,上等檀香木散發出絲絲幽香,四面描金嵌著山水樓臺,蓋子上雕出惟妙惟肖的劉海戲金蟾,眼睛還是鑲玉石的,楚風吟拍拍那匣子,嘖嘖贊道:“煙清,猜猜裏面裝的什麽?”
沈煙清低咒壹聲,揉著額角轉向可兒,道:“不是叫妳們不要收禮麽?”
可兒做了個古怪的神情,道:“奴婢也是這麽說的,可是孫尚書說只是些幹果什物,區區薄禮,略表心意……奴婢打開看過的……壹匣核桃……壹匣貢米……還有壹匣……”
見沈煙清臉色越來越難看,那丫頭低下頭去,聲音漸漸細若蚊吟,楚風吟笑著搖頭,打開裝米的匣子,手指插入瑩白的米中,向上壹撈,道:“可兒,妳來看看這是什麽?”
可兒怯怯地擡眼,只見楚風吟手上竟是滿把的珍珠,再看那匣子裏,除了上面蓋的寸半貢米,底下凈是珍珠,炫得人睜不開眼。
可兒低叫了壹聲,偷眼看了看面沈如水的沈煙清,縮著脖子,小聲道:“侯爺……奴婢知錯了,請侯爺處罰……”
沈煙清嘆了壹聲,道:“算了,不知者不罪,記住這次教訓就好,妳下去吧。”
可兒如獲大赦,向二人行了禮之後便匆匆退下,楚風吟拉過沈煙清,柔聲道:“那丫頭生嫩得很,怎麽鬥得過官場老狐貍,妳生氣也沒用。”
沈煙清皺著眉,抿了抿唇,怏怏地道:“不相熟之人送些微薄之物,豈不更顯得怪異?”
楚風吟伸手撫了撫他的眉心,道:“他既然送來了,看看內容也無妨。”
盛核桃的匣子內,裏面埋著半箱金塊,盛幹筍的匣子內,底下壓著壹柄匕首,玄鐵煉成,薄如紙頁,楚風吟唇角微微勾起,順手在桌上壹劃,紅木桌面像切蒸糕壹樣被毫不費力地切開壹條縫,他歸刀入鞘,調笑道:“可是送給我們削筍片用的?”
沈煙清接過匕首,眼中竟有了笑意,道:“風吟,看來孫尚書比我想象中要有趣得多。”
換洗過後,楚風吟理所當然地摸進沈煙清床帳中,幸運的是,主人不僅沒睡,也沒把他踢下床。
不幸的是,主人似乎也沒有調情的興致,楚風吟的手才挑開沈煙清的衣帶,還來不及深入探索便被壹把揮開,沈煙清不悅地瞪他,道:“明天我還要出門,妳消停些。”
楚風吟不死心地摟住他的腰,壹邊磨蹭壹邊耍賴,道:“我陪妳壹起去,煙清,來了京城就沒親熱過,妳難道不想?”
沈煙清咬住牙,用力拽開他的手,佯怒道:“再胡鬧就滾出去!”
這句七字真言簡直屢試不爽,楚風吟識相地停了動作,可是滿腹委屈還是要訴的——欲火未暢就夠慘了,再加上竟是那孫什麽東西壞了自己的好事,怎麽想都不是滋味,他又環上沈煙清的腰,低嘆道:“煙清,我錯了,妳別生氣。”
大丈夫能屈能伸,何況有時候是以退為進。
沈煙清果然有些不忍,乖乖地躺回他懷裏,低聲道:“等明晚好不好?”
商量的語氣已是給足了面子,楚風吟當然不會不買賬,不過——
“明晚……妳什麽都聽我的。”打蛇隨棒上、趁火打劫、得寸進尺,正是某人的拿手好戲。
沈煙清紅著臉點了點頭,閉上眼,楚風吟還想借機敲詐,又道:“以後不許再讓我滾下床……”
“再羅嗦就滾下去!”沈煙清硬梆梆地砸過來壹句,翻過身去。碰了壹鼻子灰的楚三公子明白已經快把對方逗惱了,於是見好就收,蓋好被子,抱著沈煙清沈入夢鄉,唇角,還掛著若有若無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