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冷如霜心有戚戚，輕嘆壹聲。

　　劉溢之說：“我現在想通了，不管是哪個人還是哪些人，只要歸還煙土，既往不咎，什麽條件都好商量。”

　　冷如霜抿了壹口清茶。

　　劉溢之繞了半天也沒得到結果，無奈之下只得很直接地說，“不知夫人有沒有辦法可以與黑鳳凰聯系上。”

　　冷如霜當即變色，“莫非溢之懷疑我與土匪勾結？”

　　劉溢之突然立起身來，長跪於冷如霜面前，冷如霜大驚，相跪於地。

　　劉溢之流淚道：“我絕對信任夫人，實在是為夫性命懸於壹線，病急亂投醫了，拜托夫人與我想想辦法。”

　　冷如霜天人交戰，心亂如麻。

　　劉溢之看出了冷如霜的心思，續道，“其實我有壹法，絕對對他們有利，就是收編黑鳳凰的隊伍為正規軍，驅逐白天德，由黑鳳凰擔任保安團團長，再不受風餐露宿之苦，妳看可好？”

　　冷如霜終道，“這可是真心之言？”

　　劉溢之面色凝重道：“蒼天可鑒，我劉溢之可是那種背信棄義之人？”

　　冷如霜垂首道，“容我想想可好？”

　　劉溢之的眼睛的確夠毒，早就發現自從獲釋後，冷如霜的態度有了壹些微妙的變化，不再像以前那麽痛恨土匪，特別是對海棠頗有回護之意。

　　他猜想，冷如霜與黑鳳凰之間必然存在著某種聯系。

　　他猜得不錯，臨下山前，海棠贈給冷如霜壹個鳳凰釵子，憑此信物可以隨時找到她在城裏的聯絡人。

　　冷如霜壹回來就將它深壓在衣箱中，並沒打算示人，也沒有心思找海棠聯絡感情。雖然她對海棠充滿同情，但山上發生的壹切畢竟不堪回首。

　　劉溢之的壹番聲淚俱下的做作，讓冷如霜憶起了這支釵子，入夜，她背著劉溢之偷偷帶著信件偷偷出了門。

　　劉溢之早已料到，嘴角浮起了笑容。

　　翠竹海的山寨中，發生了壹起激烈的爭執。

　　爭執的起源就是劉溢之的那封信，信上的大意是只要海棠歸還煙土，解散匪幫，歸順官府，可以考慮將白天德驅逐出境，海棠可以接替白天德出任保安團長，所有幫眾都可以優厚安排。

　　信中最後還著重提出，條件都可以商量，但必須海棠壹個人前來縣府面議，否則後果自負。

　　“這是騙人的把戲！”金花首先叫了起來。

　　“劉溢之不是好人，棠姐有去無回啊。”大家嚷嚷成壹片，反對海棠赴約的倒是占大多數，也有主張慎之又慎，或是多帶人手，或是又綁人質，銀葉幹脆說由她冒名頂替。

　　海棠問壹直坐在角落沈默不語的唐牛，“阿牛，妳的意見呢？”

　　唐牛是前不久自己跑上山來找海棠的隊伍的，可惜那時青紅已芳蹤杳杳，他再次傷痛欲絕，從此投靠了海棠，本就不擅言辭的他變得更加木訥，壹心想著報仇。此次劫煙土他苦苦蹲守數日，立下大功。

　　聽到海棠問他只說了壹句，“誓殺白天德。”

　　海棠坐回座位，緩緩說道：“我還是想搏壹搏這條命。”

　　她擡手止住別人說話，道：“有三個理由，第壹，我信任劉夫人，她是個好人，不會害我，劉縣長也是很有口碑的君子，過去有些得罪，我相信可以解釋得清；第二，我們有煙土在手，比人質更強，想必他們不敢輕舉妄動；第三，我們也確實到了該想想前程的時候了，我倒不會真去當那個勞麽子團長，妳們呢，老大不小了，不可能在這大山裏呆壹輩子吧。”

　　她深情地環顧了壹眼面前這些衣裳襤褸的兄弟姐妹，鼻子發酸，這些年，由於保安團的清剿，其它匪幫勢力的擠兌，他們的日子越來越不好過，能撐到今天全靠海棠個人的感召力，可終究不是長久之計，沒人願意做壹輩子土匪，能找個好地方安居樂業，耕種紡織才是他們最好的歸宿，確實不如借坡下驢的強。

　　大家明白了海棠的深意，不少人眼眶都紅了，貴生說道：“不如賣掉那些煙土，自己分就好了。”

　　銀葉擰著他的耳朵說：“妳腦殼壞了？這麽多煙土招人現眼，不想活啦？何況，這是拿來買白天德的人頭，為青紅姐報仇的。”

　　壹提到青紅眾人就心情沈重，說起來那車煙土能順利劫到也與青紅有莫大幹系。受囚期間，青紅被輪奸至神智不清，朦朧中無意識地聽到了蹂躪她的兩個保安團員聊大天，說起有批煙土將於月內沿著什麽線路送走，當下暗記在心中，果真這情報還來得及派上用場。

　　海棠揚起眉，英氣飛揚，毅然說道：“就這麽定了，金花，妳隨我下山，銀葉，妳代我坐鎮山寨，如果三日後不返，定是身陷不測，不許報仇，分了寨裏的財物和煙土，各自下山遠遠避開此地。”

　　她望著眼睛通紅的唐牛，“我答應妳，壹定為青紅報仇，想方設法也要宰了那了畜生。”

　　“棠姐！”眾人皆跪下，淚水盈眶

　　壹日後，海棠和金花秘密出現在劉溢之的家中，有前事在身，海棠不免有點尷尬，倒是劉溢之爽朗過人，笑道：“不打不成交啊，想不到名震大湘西的黑鳳凰秀外慧中，見面更勝聞名。”

　　海棠道，“豈敢，縣長，海棠是陪罪來了。”

　　冷如霜也出來見她，雙姝相見分外驚喜，並無半點芥蒂，壹股暖流在心中穿過，攜手在劉宅後花園裏漫步。

　　“姐姐，妳自己有什麽想法？”

　　海棠苦笑，“只想做個普通人，過上正常的生活而已。”

　　冷如霜驚訝地說，“要做人上人還難說，做個普通人難道很難嗎？”

　　“命運總是難以預料，別人很容易的事可能對我很難，”海棠看著前方，眼中光芒閃動，“不過，只要有壹個夢，不放棄，就總會實現的。”

　　海棠固然處處謹慎。金花更是茶水不喝，按著懷中的駁殼槍，警惕地打量四周。

　　劉溢之有些不悅，說他這裏連衛兵都撤走了。言下之意是將全家性命都作了人質，交付給了海棠，還有什麽可顧慮的呢。海棠本就是爽朗之人，聞言璨然壹笑，的確顯得自己有些小氣，索性稍放懷抱，慨然同意與他們共進晚餐。

　　晚餐的氣氛相當融洽。金花專挑他們先嘗過壹筷的菜再挾給海棠吃。冷如霜很細心，看出壹些端倪，便不再勸菜，倒是海棠有些不好意思了，壹笑之下，嫵媚橫生。

　　劉溢之再壹次由衷嘆道：“海棠姑娘不穿武裝換紅裝，定會羞殺天下多少女子。”

　　海棠謙道：“縣長過獎了，您夫人才真正是傾國傾城。”

　　飯後，劉溢之叫下人扶冷如霜回房休息，他與海棠擺茶面談，言笑晏晏間，海棠突然感到四肢越來越沈重，有點擡不起的感覺，暗中試了壹下，果真如此，腦袋也有些發暈，她暗暗吃驚，心知中了算計，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努力站起來，說：“縣長，我想我們改日再談。”

　　劉溢之端坐在椅子上，微笑道：“請便，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