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十二月省裏舉行奧賽，初賽先是月初在H市舉行，過了再去省城。班主任在班會上強烈鼓勵，說盡其好處，雖然是高壹，但也可根據自己專長去參加不同組競賽。
　　附中也註重這個競賽，平日裏每科就設有每周兩次的公開課或者培訓，宋瀲去物理組聽了三個多月，這次懷著試試的心態就報了名，待到月底成績下來，沒想到初賽過了，班上還有顧澤桓，不過他還過了生物組，進復試後程序復雜壹些，需要提交個人信息表和申請表等，班主任囑咐他們填完後盡早送去行政樓辦公室。
　　宋瀲與顧澤桓約好午後把材料送去，那天臨近元旦，風頭有些緊，吹得天色昏暗，吃完午飯後休息的休息，抓緊時間的去教室再學習壹會，校內路上基本沒幾個人。
　　學生活動壹般不涉及行政樓，故教學樓與行政樓不在壹個區域，中間隔著小片林子，不過冬風瑟瑟，光禿禿的也遮擋不了什麽。
　　宋瀲與顧澤桓兩人從林子外圍繞過，踩在堆叠的荒葉上，吱呀吱呀聲音顯得有些清晰。宋瀲與他隨意聊著這次物理組奧賽題目跟復試準備，不壹會兒遠處林子裏聽見幾人的嬉笑聲，在這樣壹個午後這片林子裏格外突兀，待他們沿著林間石板路走近了些，宋瀲才看清有個認識的人，是趙晗真。顧澤桓顯然也看清了。
　　他們幾個男生兩個女生，似是相熟的同學，壹同嬉鬧著，偶爾因為壹人話語爆發更激烈的笑聲，在宋瀲角度看來就是壹群關系頗佳的友人，只是其中壹個身姿顯眼的男生與趙晗真似是很好，兩人不免有些肢體接觸，那男生壹次玩笑後還摸了摸趙晗真的頭，趙晗真看似面露微微嫌棄，卻也沒有打開他的手，依舊與他站的很近。
　　宋瀲與顧澤桓斷了剛才的話頭，她也沒有轉頭看他現在什麽模樣，只是照直向前走著，眼看著就要與出林子的壹行人遇上了。
　　趙晗真也看到了他兩，晃過壹絲不自在，卻依舊笑著對他們高聲招呼道：“真巧啊，這地方也能遇上。”
　　宋瀲搖了搖手上的紙解釋道：“我們去行政樓交材料。”趙晗真不見外地湊過去看了眼題眉，了然道：“宋瀲不錯啊，這就入復試了。”宋瀲笑笑不語。這下連趙晗真都看出來了顧澤桓有些沈默，她略皺皺鼻頭，斂去英氣顯得有些俏皮：“顧澤桓呢？不止壹門吧。”說著又回頭與同伴說道：“他就是今年開學典禮上代表新生發言的顧澤桓，前幾個月李姝彤不是跟那群高壹學妹壹樣迷了壹陣嘛。”
　　“誒趙晗真，妳這是什麽介紹啊。”同伴裏有人嬉笑著，另外壹個女生顯然知道他兩的關系：“趙晗真是他幹姐姐啦。”壹群人聽到長應了壹聲，大膽點的有人用胳膊拐了壹下趙晗真剛才身邊的男生，壞笑道：“那不也是妳幹弟弟了？”那人故意啐他壹下，俊秀的臉卻也還是笑了。
　　這時顧澤桓平淡說道：“我認了幹媽，沒認過幹姐姐。”語氣略有生硬，趙晗真也沒計較，對著他笑了笑。
　　宋瀲有些不敢看顧澤桓的臉色了，只望著快點結束這次偶遇，交完材料回寢室。趙晗真顯然也沒意思跟她們多聊，他們幾人氛圍正濃，連宋瀲都覺得遇上得尷尬，於是草草結束各自道完再見。宋瀲兩人繼續向行政樓走去。
　　風依然肆意刮拂著，宋瀲緊了緊羽絨服的領口，心裏暗念著天這麽冷等會交完就有理由顧澤桓分開走，趕緊跑回寢室吧。宋瀲又想避風又想避顧澤桓，可惜總不得願。
　　顧澤桓聲音不算小，在肆虐的風聲中清晰地突然傳過來：“妳知道是吧。”宋瀲聽著壹楞，不好借口沒聽清但這句話確實又讓她不知如何接，更泛起了剛才已經褪去的尷尬。
　　她以為有些心事是任冬風再凜冽至吹涼壹顆心也不能輕易剖開示人的，這壹路她像是被強拉去窺看了壹場失意事，也本可裝聾作啞地置身事外，可現在當事人卻不允許她窺視後還可以壹臉無事發生的淡定。
　　“呃，看出來了壹點。”宋瀲實在不想撒謊塘塞他。
　　顧澤桓輕笑壹聲，飄渺地瞬間被風卷走，宋瀲來不及分辨是冷笑是嘲諷，他低聲自顧說著：“連妳都能看出來，她卻什麽都不知道，或者裝作不知道。”
　　宋瀲不熟悉這樣的顧澤桓，也僵著壹張寒風中早就吹凍住的臉，壹些安撫的話到嘴邊，卻又猶猶豫豫自覺沒有立場說出來。譬如什麽妳沒有明確跟她說過怎麽知道呢，抑或是她大概是嫌妳比她小壹歲壹直拿妳當弟弟看待，甚至算了吧放手吧。最後絮絮話語被捂在嘴中竟感覺燙到了自己，所以到底是戳中了誰的心事。
　　顧澤桓大概也不需要她的無用安慰，自顧沈浸在自己思緒裏。只是恰在某時需要壹個無聲的樹洞，好在有她這個樹洞，還能在言盡後統統扔給寒風，絲毫不留。後半段兩人都沈默地走著，心思各異，宋瀲在心底嘆了壹口氣，又壹次感念道今天的風實在太大了，心口有些涼。
　　復試定在元旦第三天，需要去省城。宋瀲本不想跟宋晏說需出門參加考試的事情，奈何趕上這次月假，不回家宋晏肯定會問她，她最後只好簡單交代了壹下，宋晏聽她是學校組織安排接送和住宿，又稍問了地點時間等細節，而後就只囑咐她出門註意安全便掛了電話。
　　繼上次宋瀲與顧澤桓在小林子碰上趙晗真的事之後就沒有什麽特別的交集了，平時遇上也與以前壹般，顧澤桓待她並未有什麽不同，既沒有被她窺去心事的扭捏也沒有共享心事後的親近。這次壹起去省城，雖然物理組就他兩，但是班上還有其他人壹同去，宋瀲暗舒壹口氣，她現在有些怕與他同處，不知道是面對他的尷尬還是面對自己的尷尬。
　　元旦都在放假，學校也才能空出來安排這樣的競賽考試。臨走那天許逸沁看著她收拾東西，羨慕道：“我以前也學學奧賽就好了，元旦省城肯定熱鬧極了。”宋瀲未擡頭看她自顧低聲笑道：“妳哪是要學，妳就是想去玩。”許逸沁被戳中也不急只悠悠回著：“就只是想跟妳壹起去省城玩玩。”?宋瀲問她：“就去兩天，能空出來時間不多，妳要是有什麽要我帶，現在就說。”
　　“沒有什麽特別想要的，就是想跟妳壹起去。”語氣稱得上幽怨了。宋瀲壹陣酸麻“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而後卻又加道：“以後總有機會的。”
　　省城正值元旦，又殘留著些不久前聖誕節的氣氛，多的是熱鬧模樣，到的第壹天同行的女生有人提議晚飯後出去逛逛，宋瀲不是很喜歡在陌生地方跟不熟悉的人出門，只好借口天氣太冷不想出去搪塞過去，跟她同壹間房的女生跟著去了，於是房間裏就剩她留下來，坐著也無聊，來回走了幾圈還是打開了練習冊在房間開始復習。可是天冷，開了空調她還是覺得濕冷，跺了跺有些凍僵的腳，不敢用房間壺具，想想還是下樓去買瓶熱牛奶暖暖身。
　　元旦那天下了壹天雨，地面半幹不幹的濕氣綿延到今天，宋瀲拐上旅店旁邊的小巷，那邊有家便利店，進去挑好牛奶正準備去結賬卻碰上來買水的顧澤桓，宋瀲對他笑笑，準備結好帳就先走。
　　顧澤桓在她給錢的時候說道：“妳復習怎麽樣了？”宋瀲以為他就是偶遇的隨意壹問：“還行吧，就按初試感覺去做了。”
　　顧澤桓卻不像是隨便找個話頭的模樣，認真說著：“其實我更擅長生物方面壹些，物理我也就學了這小半年，妳上次分不錯，我有幾道題不太會，等會兒能不能給我講講？”
　　宋瀲聽完這才仔細看了他壹眼，這家便利店擠藏在街尾巷陌裏，燈泡瓦數實在不好，顧澤桓清雋的面龐卻被照得意外朦朧，壹雙眼裏沒有玩笑也沒有偶得他隱秘的別扭，宋瀲突然想罵自己小人之心。
　　“好，那壹起回去吧，正好我復習得有些沒耐心了。”宋瀲也認真回他。
　　兩人結好帳同回到旅店，又把資料拿到壹樓大廳角落的桌上，開始壹起討論，宋瀲暑假除了英語物理補習外養傷那個月居家得閑自學了壹陣，再加上這半年累計跟興趣，確實比顧澤桓知識面廣壹點，看到他拿出的題還算是自己範圍內，小小松了口氣，而後便專心與他研究起來。
　　在學習上，宋瀲付出的努力不算少，而她也壹直傾向自己解決，像這般互動的模式，她起先有些不適應，好在顧澤桓是言語精少的人，切中要點，又專註投入，相處起來倒也是另壹番簡潔的舒適，兩人此時更像誌同投契的合作者，比上同學多壹分，對於朋友又遲壹步。
　　沒顧著時間，剛劃過九點時候與宋瀲同行的那些女生回來了，經過大廳時也剛好看見他兩低頭正討論什麽，有兩個是他們班的，揚聲喊他兩：“宋瀲！妳們兩這也太努力了吧。“旁邊幾個與他們不熟，壹路上卻認識了宋瀲，也聽過顧澤桓大名，反而拉住剛才喊住打斷他們的女生，嘻嘻笑道：“妳呀，真沒眼色。”那女生這才覺得有些不對勁，對他們訕訕壹笑便上樓去了。
　　宋瀲兩人將她們剛才的話語神色看了個清楚，略略尷尬，再不好繼續下去了，互道了預祝考試順利，也收拾收拾東西回房去了。
　　第二天宋瀲只考壹場，當天便隨著先壹班車回H市了，而顧澤桓等考幾門的還需要再要壹天。
　　等趕回學校，當晚的晚自習也散了，宋瀲直接回了寢室，有些疲累地與許逸沁打了個招呼就準備洗洗睡下。這學期課程基本都快結束了，壹月再復習半個月就只剩期末考試了。宋瀲匆匆洗完趕在熄燈前躺上床，壹天奔波讓她腦袋有點暈，閉上眼陷入黑甜夢鄉前想到又是近年關的時候了，這次等到寒假回家可就是兩個月沒回去了，壹時時間倉促的感嘆攪得她更是昏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