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7、復仇

　　“爹爹，爹爹……”
　　壹聲稚嫩的童音傳來，羅修回頭望去。
　　只見自己的兒子宿佩瑜手提壹把短小木劍，怯生生走了過來。
　　“這羅漢劍法中有壹招我總是習練不會，爹爹教我……”
　　小佩瑜剛滿九歲，再也不是八歲小孩，這個年紀的孩子早已有了自己的想法，不似小時候動輒纏著羅修撒嬌耍賴。平素若無事情，小佩瑜與父母的話都是少的，往往自己壹個人躲在樹林裏自言自語，或者自己“創造”壹些劍法，只有武功招式讀不懂、練不通的時候，方才湊過來向爹爹求救。
　　看著小佩瑜紅彤彤的小臉，羅修露出慈祥笑意——就在此刻，羅修心中忽有觸動，感覺自己仿佛在某壹時、某壹世，也曾有過這麽壹個孩子。
　　這孩子可能是男孩，可能是女孩，他早已記不清楚，但這種戳中內心最柔軟部分的感觸是如此真切，讓他刻骨銘心。
　　“爹爹，妳倒是教教我呀。”
　　小佩瑜見羅修半天不說話，著急的催促著。
　　“這就來了。”羅修伸出大手揉了揉佩瑜腦袋，起身撿起壹根樹枝使起了羅漢劍法。
　　正當這壹招“羅漢伏虎”用老之際，羅修余光到處，瞥見不遠處樹林裏人影晃動，似是有人悄立樹梢遙遙註視，再細看這人身影，恍惚間有幾分熟悉。
　　“終於來了嗎？”
　　羅修輕輕壹笑，內力到處，手中樹枝寸寸折斷。
　　“爹爹！這是什麽功夫？我要學！我要學！”
　　小佩瑜被羅修這壹手逗得興奮起來，蹦跳著叫嚷。
　　羅修低頭看向兒子，溫柔說道：“現在學這招還太早，等妳長大了讓司徒姑姑教妳。”
　　“我要爹爹教我！”佩瑜攥住羅修的大手，“司徒姑姑性子太慢，壹個招式能講上三天三夜，若是向她討教，三年五載都學不會羅漢劍法……”
　　“爹爹也想將畢生所學傳授於妳……”羅修笑著拍了拍佩瑜的小腦袋，“但怕是沒機會了。”
　　沒等小佩瑜再問，羅修縱身朝著密林深處而去。
　　“爹爹！”
　　小佩瑜大聲叫喊，引得房中做飯的寧玉髓追出門來。
　　“妳爹呢？”寧玉髓看不到羅修身影，低聲問道。
　　小佩瑜往樹林深處壹指：“去找壹個方臉怪人了。”
　　“什麽？”
　　聽了這話，寧玉髓眼前壹黑，險些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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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林之中。
　　兩個身影如鷂子般起落翻飛，往來穿梭，只聽得林間樹葉撲簌簌墜落，卻聽不見這兩人衣袂帶風之聲。
　　兩道身影快似閃電，眨眼般便穿出密林，到了小元山山頂劍冢——若是有行家裏手瞥見，定當認出前者所用是血吼教秘傳身法遊魂詭步》，後者使的則是元山派身法絕學玄甲定》。
　　秋風吹起。
　　小元山上壹片肅殺。
　　前者在劍冢旁站穩，而後緩緩回過身來。
　　“宿慧識！”那身影聲音嘶啞，猶如夜梟啼鳴。
　　羅修笑了笑，點頭應道：“哎！”
　　這壹聲出口誠懇自然，仿佛是老鄉相見彼此招呼，滿面殺意的惠頑被羅修這壹聲答應攪得措手不及，本來已到嘴邊的臺詞直接忘到了九霄雲外。
　　惠頑幾次調整情緒，這才找回了之前苦大仇深的感覺，他瞪著猩紅雙眼，擡手戟指羅修，詫問道：“宿慧識，妳還認得我嗎？”
　　羅修仍是壹副老鄉見面的表情，悠然道：“惠頑，妳終於來了，我等了妳足足十年，妳總算沒有讓我失望……”
　　這語氣仿佛是守候在家的老母親盼回了離鄉的遊子，言語之中滿是拳拳之意。
　　惠頑只覺得自己受到了羞辱，惱羞成怒道：“宿慧識，別跟我假仁假義，當初是妳狼子野心，謀害了我義兄畢鐵錠，奪了他太吾身份，還讓他暴屍荒野，今日我來找妳，就是要為我義兄報仇，奪回妳太吾身份的！”
　　時至今日，畢鐵錠之死已經過去十年。
　　這十年之中，惠頑曾被囚於石牢，曾流落江湖，曾占山為王，曾改投魔教……但無論惠頑經歷什麽，都沒忘了給自己的義兄畢鐵錠報仇雪恨，單憑這份忠義，惠頑就當得上“義薄雲天”四字。
　　看向惠頑，羅修壹聲長嘆。
　　“惠頑，我欣賞妳的執著，敬佩妳的忠義，但今日壹戰，妳可想過後果？”
　　“後果？”惠頑冷哼壹聲，“我既然敢來，自然想過後果。宿慧識，我知妳天資卓絕，機遇不凡，但這又如何？大不了我豁出性命，也要拉妳下地獄！只要能給義兄報仇，我死都不懼！”
　　“死？”羅修輕輕壹笑，“死不足為懼。人若死了，痛苦、恐懼、憂慮也全都沒了，壹忘皆空，又有什麽可懼怕的呢？但與我交手，妳不僅會死，還將失去靈魂……妳這壹生喜怒哀樂、恩怨情仇將通通化作程序化的記憶被我吞噬，靈魂卻徹底消亡，留不下任何痕跡，妳的軀殼將為我所用，成為我繼續存續的皮囊，而妳勤修苦練數十載的功法，亦將成為供我享用的饕餮盛宴……妳壹生庸庸碌碌，卻是為我做了嫁衣，到最後妳連壹絲壹毫的痕跡都不可留下，這樣的結局，妳能否接受？”
　　惠頑聽著羅修絮絮叨叨說了許多，最後忍不住大笑起來。
　　“哈哈哈……宿慧識，妳真是狂妄至極，大言不慚！就算妳天資聰慧，根骨不凡，但又如何？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我惠某人這十年隱忍蟄伏，定要讓妳血濺元山！”
　　話音未落，惠頑已經出手，他這十年唯壹執念便是擊殺宿慧識，絕不會在最後壹刻動搖。
　　羅修見惠頑執意出手，也就不再規勸，這十年下來，生生死死他早已看淡，他看穿惠頑這壹生的宿命便是為畢鐵錠而生，為畢鐵錠而死，只有與他奮力壹戰，才對得起他這十年來的心血經營。
　　惠頑壹開始並未顯露元山功法，用的是血吼教真傳絕學血食功》，惠頑體格健碩，手長腳長，與血吼教武功路數頗為契合，這壹招使得爐火純青。
　　羅修邊戰邊看，邊做點評。
　　“想不到魔教武功如此精妙，難怪武林多少青年不惜背負罵名，也要去魔教拜師學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