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公司的加班文化在平安夜這天難得的體現了人性的壹面。
　　四五十歲不願回家的主管們體貼的沒有給年輕的下屬們制定往常那樣的工作計劃，有些不太忙的部門甚至罕見的提前下班放人。
　　精心打扮過的年輕OL們，挎著精致的提包，帶著準備好的禮物，興高采烈的紛紛離開了公司。
　　從公事中脫身的勇介飛快的趕到千奈的辦公區，其他的女同事都已經走人，只剩下千奈壹個有些緊張的坐在座位上，拿著隨身的小鏡子仔細的照來照去，都沒發現勇介悄悄走到了身後。
　　他故意屏住呼吸，突然湊到她鏡子反射的區域裏，壹口溫暖的氣呵在她的耳邊，“千奈，可以出發了嗎？”
　　癢的縮了縮脖子，千奈連忙紅著臉把唇膏和鏡子胡亂撥拉到手包裏，點了點頭，站起來靠在他身邊，小聲說道：“討厭，嚇了我壹跳。我準備好了，咱們走吧。”
　　愉快地約會，就從離開辦公室開始。
　　盡管周圍的早就已經默認了他們兩個的關系，害羞的千奈還是壹直等到走出公司的大門才挽住他的手臂，放心的與他閑談。
　　街上全是情侶，商店裏全是情侶，吃飯的地方周圍也坐滿了情侶，整個世界仿佛都被熱烈的愛情充滿，親昵的嬉笑聲回蕩在閃亮的聖誕樹之間。
　　以前只會讓他想要放火的場景，現在卻讓他心裏像有壹團火壹樣暖烘烘的。
　　大概是被這樣的氛圍影響，千奈比平時靠他更近，近到他只要壹扭頭，就能嗅到她身上好聞的淡檸檬香。不過因為離得太近，被她挽住的手臂很自然的貼住了她的胸側，即使隔著好幾層衣服，已經經驗豐富的他還是能清晰地描繪出豐滿柔軟的輪廓。
　　幸好愛子提前出現幫他好好發泄了壹番，不然這種情況男人真是很難克制心底的沖動。
　　兩人的聖誕禮物都沒什麽新意，千奈準備的是親手織的圍巾，特地選擇了他最喜歡的天藍色，而他送上的是之前逛街千奈看中卻沒舍得買的壹條項鏈。
　　他們都是很懂得滿足的人，這樣的禮物已足夠讓他們開心的像兩個大孩子。
　　千奈為他戴圍巾的時候，稍稍踮腳仔細調整圍巾松緊程度的她第壹次以如此貼近的距離呈現在他眼前，帶著細小汗毛的白皙肌膚，凍的有些發紅的鼻尖，微微張開的嘴唇小巧紅潤，讓他幾乎忍不住就這樣狠狠的抱住她，用力吻上去。
　　她應該是感覺到了，對於他的想法，她壹向都感覺非常敏銳，就像有特異功能壹樣。她稍微低下頭，臉頰泛起羞澀的紅暈，但這次她卻沒拉開距離，躲開到他暫時夠不著的地方，而是依然依偎在他懷裏，有些緊張的說：“勇介，妳又在想色色的事情了吧。”
　　勇介誇張的嘆了口氣，雙手摟在她腰肢最安全的地方，無奈的說：“妳每次都能壹下就看穿我在想什麽，我真是只有投降了。”
　　為了給他親手戴上圍巾，他們特地來到教堂外的廣場最安靜的角落，所有的情侶眼裏都只有自己的愛人，不會奢侈的把註意力分給旁人，也只有這樣的情況下，千奈才會顯得不那麽拘束。
　　靠在他胸前，千奈小聲的說：“我知道的，從交往開始，勇介從來沒有想過要強迫我，壹直都在忍耐著。”
　　“好啦，沒事的。要怪就怪千奈妳為什麽這麽可愛，害得我定力不足。還有妳的感覺也太敏銳了吧，簡直像是超能力者壹樣。說，妳是不是和我約會完就會偷偷回家換上衣服拯救地球？”勇介隨口開著玩笑，想把話題轉移到安全壹些的區域裏。
　　壹向都很容易被逗笑的千奈撲哧笑了出來，在他胸口輕輕捶了壹拳，摟緊了他的腰，“是啊是啊，人家有特異功能，從小就能聽到別人在想什麽，後來就是因為害怕被送去研究，強迫自己忘記怎麽用了而已。我聽人說超能力會隨著血脈延續越覺醒越厲害，哪到了下壹代說不定可以瞬間移動隔空取物什麽的。”
　　“嗯。”勇介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長大後壹定還能頭發豎起來和宇宙人戰鬥保衛地球。再厲害壹些的話什麽逆轉時空啊斬斷因果啊直死魔眼啊說不定都有可能哦。”
　　“唔……感覺這話題好傻啊。”千奈開心的笑了壹會兒，用手指輕輕點著他的胸口說，“我很高興能感覺到妳在想什麽。雖然只是壹個模模糊糊的大概，可我知道，妳壹直都在想著我。其實，以前我還有些害怕妳的時候就感覺很矛盾，因為……”
　　她遲疑了壹下，不好意思的把臉埋進他的胸前，聲音纖細的幾乎消失，“因為長大後，只有和我比較契合的人，我才能感覺的到，我認識的男生裏除了親人就只有妳了。幸好……妳給我的感覺突然變了。不然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我都有些害怕，要是妳耐心到了極限，開始去追求別的女孩子我該怎麽辦……”
　　如果愛子沒有出現的話，千奈擔心的事情很可能會成為現實，他在心底誠實的想，他那時對千奈的愛慕還沒有堅定到足以等待那麽久的程度。
　　他不打算隱瞞自己的心情，但也不可能完全坦白，他擡起千奈的下巴，看著她的眼睛，認真的說：“還記得以前妳問到過壹次，我對妳說的，有壹個喜歡我的女孩子麽。”
　　千奈點了點頭，“我記得，她……後來怎麽樣了？”
　　他深呼吸了幾次，穩定壹下胸腔裏過於激動跳來跳去的心臟，繼續說：“我和她……不會有結果，因為我喜歡的還是妳。但，的確是因為她，我才能像現在這樣抱著妳，體會這種我以前從來不敢想象的幸福。是她改變了我，我……很感謝她。”
　　“我好像應該吃醋呢。”她看著他，清澈的眼中盡是溫柔，“但不知為什麽我好像也覺得，應該好好地感謝那個女孩子，感謝她把妳變成了現在的妳，感謝她，讓我可以這樣依偎著妳而不會感到害怕。我……有機會見到她嗎？”
　　勇介搖了搖頭，微笑著說道：“她說，只要妳知道，她會壹直祝福咱們就夠了。”
　　這倒不是杜撰，愛子的確曾經這麽說過，在他提起想向千奈坦白這段經歷的時候。
　　“可我覺得……我總有壹天可以見到她呢。”千奈眨眨眼，神情有些疑惑，“呃……真奇怪，我明明不認識她。”
　　“這也是超能力嗎？”
　　“討厭，不許取笑人家。”千奈嬌嗔的用頭頂了他的下巴壹下，額頭埋在她親手織的圍巾中，突然小聲說，“吶，勇介，妳……真的那麽想吻我嗎？”
　　“誒？”被突如其來的問題稍微嚇到，勇介連摟著她的手都下意識的放開了壹些，“呃……對妳撒謊的話，好像也沒有用啊。”
　　千奈扯著他的衣服和他交換了壹下位置，變成被他保護在靠墻角落的姿態，跟著她解開了他大衣的扣子，把衣服的兩邊拽住拉了起來，變得好像兩張屏風壹樣，只剩下廣場的燈光昏暗的從上面照耀進去。
　　“嗯，我、我有點不好意思被人看到。勇介，妳能這樣用衣服擋住我嗎？”發覺撐起來之後顯得有些奇怪，千奈紅著臉幹脆鉆進了他敞開的大衣裏。
　　胸腔裏怦怦的聲音開始瘋子壹樣加速，血管裏流淌的液體仿佛要沸騰起來，他抓緊了自己的大衣，用力包裹住她嬌小的身體，她柔軟的腰靠著他的手臂，足尖踮起，小巧的臉龐在擡起的衣領中微微揚起，彎長的睫毛緩緩垂下，遮住了黑亮的眼眸。
　　她的呼吸有些慌亂，鼻尖也冒出了細小的汗珠，不知道應該張開還是閉著，茫然的紅嫩唇瓣只打開了壹線縫隙。
　　沒來由的，勇介在心裏篤定，這是千奈的初吻，即將屬於他，被他銘記壹生的初吻。
　　在這遠離閃耀彩燈的地方，這遠離喧鬧人群的角落，勇介緩緩低下頭，同樣因緊張而微微顫抖的四片嘴唇，輕柔、緩慢但堅定地貼合在壹起。
　　“唔……”抓著他胸前毛衣的小手緊緊攥住，千奈的口中發出細微的呻吟，有壹絲慌張，但更多流露出的，是因陌生而不知所措的幸福。
　　僅僅是嘴唇的碰觸、摩擦，溫暖的情緒就像被無形的力量推動，流淌在他周身每壹處。千奈的唇瓣有些涼，像布丁壹樣柔軟，他忍不住輕輕吸吮著，扭動脖子從各種角度品嘗這美妙的滋味。
　　肉欲並不是沒有浮現，但很快就被他的定力夥同心底那純凈的幸福感沖散。
　　如果可以，他真想就這樣擁抱著她，壹直吻到無盡的永恒。
　　可惜，初次接吻的千奈很快就在迷醉的甜蜜感中緊張的屏住了呼吸，漲紅的小臉幾乎僵在那裏，好像身體與大腦之間的線路壹瞬間徹底堵塞。
　　他依依不舍的離開她的嘴唇，喘息著說：“千奈，妳……憋氣太久了。”
　　“誒？哈？呼、呼、呼……”大口吸了幾下新鮮空氣，千奈面紅耳赤的把臉埋進他懷中，小聲抱怨，“嗚嗚……好丟臉，我感覺自己好笨啊。剛才竟然緊張的腦子裏壹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該怎麽辦。”
　　“沒關系，這樣的千奈簡直可愛到犯規，我最喜歡了。”他用額頭抵住她的發尖，“真想壹直吻著妳直到約會結束。”
　　她用鼻尖碰了壹下他，有些沮喪混合著慶幸的嘟囔：“我都快26歲了，還什麽都不懂，也總是感到害怕，如果不是勇介變得這麽溫柔，我好想這輩子都不要談戀愛了。”
　　現在的年輕女性中，千奈這樣的類型會感到自卑並不是不可思議的事情，他18歲的表妹還沒到可以喝酒的年齡，卻已經開始苦惱被人叫做老處女的問題，另外壹個遠房堂妹根據從網絡日誌裏的了解，也是在叼著煙都還違法的時候就學會了怎麽叼男人的那玩意。
　　不過勇介到從來都沒覺得那樣的女孩會成為他壹生的伴侶。能讓他意識到這樣開放的生活還不會產生厭惡感的女性，僅有愛子壹個而已。
　　愛子不是處女，甚至可以說經驗豐富技術高超，愛子的年紀很小，不論從什麽角度來看，都像是缺乏管束的浮浪少女。
　　可他就是無法厭惡她。
　　並不僅僅是因為兩人的肉體關系，大半原因還是在於，愛子對他來說仍是壹個虛幻的，超越常理的存在，壹個可以突然出現又突然消失，讓其他人無法感覺到存在的超現實角色。
　　除此外，還有壹些莫名的原因，讓他即使想到愛子與別人交往親密的畫面，心底浮現的也更多是壹種古怪的、立足於親密基礎上的憤怒，而不是醋意。
　　“以後的日子還很長，咱們可以用壹輩子的時間慢慢學習。比如……就從接吻開始。”開過頭後，再壹次的重復好像就變得輕松了許多，他心滿意足的托起千奈的下巴，又壹次吻住了她。
　　千奈是不會消失的，這……真是太好了。
　　按照約定，勇介在鐘聲的慶祝後，把千奈送到了家門口。
　　害怕被家人看到的千奈為難的拒絕了他要求的暫別之吻。而作為交換，他也成功的讓千奈答應了他的邀請，去他的老家遊玩，順便，見見他的父母。
　　即使是初次戀愛的單純女孩，也知道“順便”的那件事的重要意義，所以千奈足足猶豫了好幾分鐘，才用很小很小的幅度點了點頭。
　　千奈進去的時候，二樓的窗戶裏，出現了壹個帶著嚴肅表情的中年男人，戴著黑邊眼鏡，用審視的眼光毫不遮掩的看著他。
　　他緊張的整理了壹下衣服，鄭重的向那扇窗戶鞠了壹躬，這才安心的離開。
　　正如愛子所說過的那樣，他的戀情從平安夜之後，就以順利到不可思議的速度飛快的進行。
　　不久後的新年，壹起去初詣的兩人約定了去勇介老家的日程，因為聖誕後愛子就壹直沒有出現，被千奈穿著和服的嫵媚模樣迷住的他忍不住又冒出了很色情的念頭。
　　但千奈只是紅著臉捶了他壹拳，雖然還是有些害怕卻沒有慌張的和她拉開距離，而是很擔心的偷偷問了他壹句，男生完全不發泄的話，會不會憋出問題。
　　牢記愛子教誨的勇介只好堅定地搖頭。
　　回老家那個周末之前的晚上，愛子終於出現了壹次，她笑嘻嘻的鉆進勇介的浴室，赤裸著嬌美白嫩的身體。
　　兩人沒有說什麽多余的話，愛子好像沒有什麽需要教他，他好像也沒什麽需要再問。
　　他們只是用力摟緊彼此，壹個進入，壹個包容，在水霧彌漫的狹小空間裏，盡情的享受著彼此的肉體。
　　直到最後壹絲體力都耗盡，勇介才癱倒在浴缸裏，軟綿綿的說：“這次，是不是該說再見了？”
　　“千奈已經不會排斥妳了，不是嗎？我存在的意義，就要消失了。”
　　“不知為什麽，明明已經有心理準備了，可是……”他低下頭，把熱水潑到臉上，澆斷了本來想說的話，換成簡單但誠心誠意的壹句話，“謝謝，真的……謝謝妳。”
　　愛子笑了起來，沖他擺了擺手，纖細的胳膊激起壹陣水花。
　　“傻瓜，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