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天地本仁，人心未足

　　月色如水，靜靜的穿過茂密的樹林，絲絲的灑落在洛北和小茶的身上。
　　兩人所處的天蒼峰深處的這壹個小山谷之中，上面為密林覆蓋，外面看不出來，但是裏面卻到處都開滿著各種奇異的花朵，其中就有洛北見過的那兩種夜色中會發光的花朵。
　　雖然早知道世人所說的妖的存在，但是小茶對於洛北來說，卻像是壹扇大門，打開之後，讓他更加清晰的看清了這個世界。
　　萬物靈長，人亦不過只是其中的壹種。
　　尊卑之念，只是由心。
　　人以自己為尊，而在這天地看來，或是壹視同仁，沒有差別。
　　身處這山谷深處，看著自己很多從未見過的奇異植物，洛北感嘆天地造化之神奇之時，也產生了這樣的念頭。
　　這樣的念頭壹起，洛北便覺得似乎自己和天地的距離壹下子拉近了，有種隱隱的融入山林天地的感覺。
　　“看來只要順著師傅所授的法訣、道理走下去。總有壹天，我也會達到師傅那樣的境界。”
　　洛北的眼中，發出了異常堅定的光芒。
　　“行……行事不以利欲而往，做事不違本心。”小茶靜靜的看著月色籠罩中的洛北，回味著洛北和自己說的這個理由。
　　這兩句話說起來很是簡單，但是天底下，卻又有多少人能夠做到。
　　但是能把令天下修道者趨之若鶩的烏虬內丹藥汁，隨手交給自己的人，或許和那些修道者，真的是有很大的不同。
　　或許從第壹眼看到他的時候，她便感覺到了他和她想像中的那些人不壹樣，否則的話，她也絕對不會對他說出，她即是世間修道者眼中的異類：妖。
　　他身上的氣息，也讓她的心中變得安寧。
　　看著靜靜思索著的洛北，小茶在他的身邊靠了下來。
　　“對了”，小茶沒有人間禮法的概念，純樸單純的洛北亦沒有絲毫的雜念，從沈思中醒轉過來的洛北又想到了老召南，想到了他和自己說過的話，於是洛北忍不住問，“小茶，有個師長曾經對我說過，壹般的靈長，要修煉到破碎內丹的地步，才可以幻化人形，妳現在已然修成人形，修為壹定很高了吧？”
　　“不……不是的。”小茶搖了搖頭，“有些靈物是要破碎內丹之後，才能修成人形，可是像我們這種樹精花靈，卻是沒有內丹，天生就能修成人形的。但是同樣修成人形，我們的修為比起那些靈物就要差得太遠了。”
　　“樹精花靈？小茶妳的本相是什麽？”
　　“我的本相是壹株山茶花。”
　　“原來是這樣。”心中懷有天地萬物，壹視同仁念頭的洛北並沒有因此覺得小茶是異類，只是覺得有些新奇，明白了許多之前不知道的道理。
　　以前的所知之中，洛北便知道，有些靈藥，比如人參、何首烏等到了壹定的年月之後，便會自然形成人形。
　　原來這些樹精花靈受了機緣，有了靈智之後，卻亦是直接修成人形，沒有內丹的，但是像小茶這樣的花靈，本身肯定也是蘊含不少的真元靈氣，否則那條烏虬也不會想要將她壹口吞下。
　　而不須粉碎內丹便直接可形成人形，這或許可以看成天地對小茶這種的眷顧，因為樹精花靈，比起其它的靈長，恐怕更難擁有靈智。
　　“咦？小茶妳的口吃好像好了些。”洛北突然有些驚奇的發現。
　　“我……我只是尋常沒有和人說話，才會這樣。”小茶笑了笑，小巧的鼻子微微的皺起，“妳是第壹個和我說話的人。”
　　“第壹個和妳說話的人？”洛北呆了呆，忽然想到壹個問題，“妳怎麽會進得來蜀山？”
　　“我不是進得來蜀山……是我從未出過蜀山。”小茶伸出修長的手指，點了點面前的這個山谷，“我在這裏有了靈智，化成了人形。壹直沒有出過天蒼峰，要是出去，肯定會被妳蜀山的師長發現的。”
　　從未出過天蒼峰！
　　洛北轉過頭去，正好從小茶的眼中，看到壹絲猜想、夢幻般的神色。
　　“妳沒出過天蒼峰，為什麽會懂得很多我都不知道的術法，道理？”
　　“不知道。”小茶搖了搖頭，笑了笑，“有些東西好像是自然而然就知道的。”
　　“傳說中蛇蟒類壹修成蛟龍，便就通了風雲雷電的術法，看來不是虛妄。”
　　洛北又想通了這個道理，但是他隨即想到，小茶已然修成了人形，現在卻似乎如同幽禁般禁錮在此處，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世界如何。
　　“以後我要是出蜀山，壹定也帶妳去壹個我的地方看看。”
　　洛北看著小茶，在心中想到了蒼莽的羅浮，“我師傅肯定不會像很多正道玄門壹樣，將小茶她們這樣的看為異類。”
　　“洛北師兄他現在還沒回天浩峰，難道是今日未完成責罰，又被罰做夜工？”
　　從天浩峰回天虞峰的山道上，藺杭壹個人慢慢的獨行，忍不住自言自語的說了這麽壹句，臉上全是擔憂的神色。
　　藺杭的手裏握著壹株紅色的藥草，這株藥草名為龍蟠草，也是壹種不需煉制，直接服用便能壯大氣血，蘊含壹些天地靈氣的藥物。
　　這是這天戈離峰弟子修煉時，明浩讓他們在天燭峰尋找的藥草。
　　因為洛北去燒火峰做小廝雜役，沒能跟隨戈離弟子壹起尋找這個藥草，所以藺杭找尋到了壹株之後，並沒有休息，又仔細尋找，幫著洛北也找了壹株。
　　被洛北的言語激勵，恢復信心之後，他現在的修為比起以前可以說是壹日千裏，完全不同了，而熟知人情冷暖的藺杭亦是更加懂得友情可貴，他來天浩峰，便是要將這株藥草交給洛北。
　　可是他不知道這天洛北是另有際遇，和小茶到了天蒼峰的深處，在洛北的房子裏壹直等了大半夜，亦未等到洛北，又生怕明浩師叔責罰自己深夜不歸，只能回天虞峰。
　　藺杭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霧氣濃厚的山道上，壹旁的山石後，卻是閃出了兩個人影。
　　“古語雲蛇鼠壹窩，真是什麽樣的廢材就配交什麽樣的朋友。”看著藺杭消失的地方，兩個人的臉上，卻是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這兩個人，卻是驚神的孟蜀和曾壹成。
　　本來兩個人只是正好經過此處，去天濯峰上去挖雷砂礦石，雷砂是壹種煉制雷法符箓的材料，而雷砂礦石在夜晚中會發出微光，在夜晚更容易發現，所以這日驚神壹脈的今日的修行便是在夜晚。
　　但是藺杭卻沒有想到，自己壹人獨行自語的話，被這兩人正好聽了去。
　　“上次在燒火峰，是被玄無奇給強出頭，沒有教訓到洛北，反而憋了口悶氣，不如我們現在去找他，找個機會出個氣如何？”曾壹成看著藺杭消失的地方，又重重的哼了壹聲。
　　“好！”孟蜀的眼神壹陣閃爍，露出狠辣的神色，“反正挖不到雷砂礦石，也就是少做出兩張雷符，等到以後修為高了，這種雷符也沒什麽用，要是這口氣不順，對於修為倒反而是個妨礙。”
　　“小茶天生就懂得掩蓋自身氣息，又是在蜀山之內，不會觸碰到蜀山山門的防護法陣，所以沒有被發覺，反而是我以後來這天蒼峰要更加小心了，不過我就快突破到妄念天長生經的第四重，到時候神識更加的敏銳，應該不會出什麽問題。恩，有人？”
　　山道上的洛北忽然頓住，眉頭跳了跳。
　　七八百步外的山道上，出現了兩個身穿玄色衣衫的身影。
　　“我不去找他們，他們倒是又找上我了。”洛北忍不住在心裏重重的冷笑了壹聲。
　　“洛北師弟，妳半夜三更，鬼鬼祟祟的跑到天蒼峰來，想做什麽？”
　　正要由此處經過，去燒火峰的孟蜀和曾壹成，猛壹看到山道上的洛北，頓時露出喜出望外的神色。
　　“我做什麽，關妳們什麽事，倒是妳們兩個深夜到這裏，不知是什麽用意！”洛北看這兩人，心中便肯定這兩人是想私自找自己麻煩，決計不敢去問燒火峰的人自己在做什麽，絕對不知道自己是偷偷到天蒼峰來修煉。
　　“洛北師弟，我們是妳們師兄，怎麽妳壹點都不懂得尊……”
　　曾壹成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洛北直接打斷，“妳們是不是覺得修到了紫玄氣訣的第三重，便可以隨意欺壓我了？”
　　“是又如何？”孟蜀重重的冷哼，眼中暴出厲芒，“廢材！”
　　這兩人心胸狹小，私自生事，糾纏不清！便是吃了虧，也絕對不敢告訴師長！
　　洛北微微擡了擡頭，盯著兩人，冷笑，“就念妳們比我早入門，我就讓妳們先打三拳。”
　　“哈哈哈哈！”
　　孟蜀頓時發出了壹陣哈哈的大笑，他轉過頭去，戲謔的望向曾壹成，“妳聽到了麽，這個廢材居然說要先讓我們……”
　　但是他的笑聲卻如同老鴨被猛然掐住喉嚨壹般，突然的卡在了喉嚨裏。
　　還沒有轉過頭去，他就只覺得眼前壹花，洛北就到了他的面前，雙眼冷冷的看著他，臉都似乎快要貼到了他的臉上。
　　孟蜀渾身的寒毛，頓時炸開！
　　紫玄元氣自然流轉，如同受驚的蚱蜢壹般，猛的往後躍出。